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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沈平秋這般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用這樣歹毒的方式殺死幾隻鳥雀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可就在昨天,因為連日來祿星司對自己窮追不捨的追查,他一時不痛快便將耍禾穀飼養的這些嘰嘰喳喳的麻雀用滾燙的茶水燙死了大半。
而最讓耍禾穀無法接受的是,那幾隻時常賴在他肩頭討糧吃的鳥雀並非普通的鳥雀,而是與他息息相關的行靈。
偏偏就因為沈平秋一時的不快,他就將這幾隻雀靈硬是打回人形再將這幾個孩童模樣的行靈用滾水燙死在自己面前,而想到當時那詭異恐怖的畫面,臉色瞬間慘白的耍禾穀半響才帶著些畏懼地顫抖著自己的嘴唇緩緩開口道,“老闆,沒有,我不敢的……”
這般說著,喉間卻像是含著一股酸澀的苦味,耍禾穀通紅的眼眶裡帶著隱忍的淚意,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被這狠毒的巨門星隨隨便便燙死的灰雀們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而再一想到這些陪伴了他百年,如同老友一般的行靈們就這般慘死,可自己依舊要屈從於這魔鬼手下為其奔走,一向對巨門星表現的相當順從的耍禾穀不知道怎麼的就生出了一股一直以來他都在努力壓抑的恨意來。
……
耍禾穀這一門行當在過去起源於北方市井街頭。
禾穀,指的是一種名叫禾穀雀的鳥兒,相傳這種鳥兒體形小巧,可作手玩鳥籠養,經人類調教能表演多種技藝,且相當機靈聰慧,故舊社會時時常有江湖術士用其作占卜算命的工具,同時也用禾穀做誘餌訓練其用嘴銜叼紙牌算命以賺取錢財。
如今的這位耍禾穀就是在當時那種民風相當富裕的社會背景下開始從事這門行當的,那時他雖籍籍無名,是個一沒錢二沒本事的窮光蛋,但是靠著他這群靠譜的雀夥計們他總是能賺到錢吃得飽。
而就和拿出些為了錢財就硬是捕捉些可憐的鳥雀來賺錢,累死他們也不管不顧的手藝人不同的是,那時候的耍禾穀並非那樣殘忍,相反他養的這些雀夥計都是他在老家野林子裡看到摔斷翅膀快死了才撿回家救回來的。
或許是因為他用了真心才救回了這些禾穀雀的命,所以等鳥雀們傷好了之後他們也不樂意走了,就喜歡留在耍禾穀的身邊,把他當個家人。
那會兒耍禾穀還未成家,出身貧苦的他就住了個鴿籠般的破屋子,也沒什麼親戚接濟,可就因為他心善總是醫治餵養這些鳥雀,所以這野林子裡打扮的鳥雀都將他這坡屋頂當做了自己的家。
所以在這樣的前提下,耍禾穀再將這些極通靈性,好比他摯友的禾穀雀帶到街頭表演時就要比其他街頭術士的雀兒要機靈聰慧不少。
而至此耍禾穀才真正地成了這一行的佼佼者,並在之後帶著這些禾穀雀們升上天去,成了那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之一。
……
如今這些往事已經不值一提了,耍禾穀再找不回從前屬於自己的行主身份,還被逼無奈地成了跟隨在這兒瘋子後面的走狗。
更可悲的是,他最終也沒能留住自己那些雀夥計的性命,隻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成了地上那皮開肉綻的幾具屍首。
正這般在心間帶著點絕望地想著時,耍禾穀忽然聽到座位後面的沈平秋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咦了一聲,而還沒等耍禾穀提心弔膽的問上一句他這是怎麼了,沈平秋就自言自語地小聲開口道,“那李明東雖然愚蠢卻還算有點心眼,我眼下將這籌碼完全落在他身上倒也不是很可靠,那市長夫人的安危說不定能讓我藉此接近一下那位鄭市長,要不到時候這惡人的身份就利用下李明東那傻乎乎的小舅子?”
“反正我也不會在人前現身,就將綁了那市長夫人的事交給那董晨君這蠢貨吧,只需交代劊子手故意下手輕些,出了事栽贓在那董晨君身上就好,反正他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等我幫鄭市長救出他的妻子,他難不成還會繼續好意思和我擺架子嗎?”
這一言不合就翻臉坑人的作風倒也挺符合巨門星一貫卑鄙下作的為人的,剛和他吃過飯喝過酒認過弟兄的李明東書記要是知道自己還沒走到家門口就這麼被這卑鄙小人給算計了進去,估計真的含恨吐血三升。
而自覺想到了這麼個絕妙主意的沈平秋一時間心情也好了起來,見耍禾穀還是那般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而在用自己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眉心,他略顯不耐地用一種溫和到毛骨悚然的口氣緩緩開口道,“莫傷心了,禾穀,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現在趕緊幫我去通知董晨君吧,就告訴他這件事是我交代他去做的,不用告訴他姐夫就可以了。這樣的人,有了這麼個機會肯定等不及要在我面前表現的,咱們只要等著做收漁翁之利便可以了……”
——“你看,這是多讓人感到高興的一件事啊,對吧?”
……
因為鄭常山下午要回趟家,所以他們倆其實並沒有在陳京墨的騎馬場裡呆太多時間。
不過因為蔣芸的體貼,所以這倆人最終還是有時間一起度過了一段相對輕鬆愜意的午後時光。
陳京墨今天會讓他和自己一起上來就是想讓鄭常山挑了匹他喜歡的馬留著以後常來,畢竟青墅山莊就在山下面,鄭常山以後如果要經常過來住,他們也應該會時常過來這裡。
而面對自家陳先生這種特別的,獨屬於土豪表達愛意才會體現出來的慷慨,儘管鄭常山心裡有些無奈到想笑,但倒也不會就這麼推辭掃了他的興。
所以此刻他也只是配合地站在馬廄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半響才抬起手指了指最邊上的那匹毛色黑亮,精瘦俊美的成年馬駒。
“那匹怎麼樣?”
“這是匹良駒,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馴服他。”
陳京墨淡淡地開口評價了一句,鄭常山聽了這話反而有些興趣地挑了挑眉,而同他們站在一塊的馬術師聞言點了點頭,帶著點無奈的笑容沖鄭常山開口介紹道,“陳先生說的沒錯,這匹馬的脾氣特別不好,買回來到現在不知道摔傷多少專業馬術師了,雖然的確是匹好馬,但是也實在脾氣倔,我現在也實在是拿他沒辦法了,就每天好糙料餵著還摸不得碰不得,唉,真是個馬大爺啊……”
“喲,馬大爺啊?”
聞言勾起嘴角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鄭常山下意識地同陳京墨對視了一眼,而本身對他也算有些了解的陳京墨也似乎也察覺出了他這眼神里的躍躍欲試,所以當下他也沒說什麼,隻眼看著鄭常山沖那馬術師笑的懶散地開口道,“那挺巧的,我脾氣也特別不好……要不我今天就來會會這馬大爺?”
這話說完那馬術師明顯露出了不太相信的眼神,畢竟他自己可是專業幹這行的,沒道理會在這方面比不上一個外行人。
加上這位鄭先生今天可是跟著老闆來的,真出了什麼事自己也擔待不起,所以當下這馬術師便表情為難地想要開口再勸說一句,可是他這邊還沒張嘴阻止了,此刻站在他身後的陳京墨倒是口氣平淡地開口了。
“讓他儘管試試吧,反正摔斷腿了有我給他報銷醫藥費。”
這話說的可有點不厚道了,之前在鄭常山面前每每都會吃癟的陳先生現在也會拿話擠兌人了,把鄭常山一時間也弄得笑了起來。
而在抬手拍了把那表情明顯不太放心的馬術師的肩膀讓他儘管寬心後,從前曾奉命清繳魔界並因此親手馴服過一頭千年惡蛟的鄭常山抬手將自己灰白色額發的往後面撩了撩,接著抬抬下巴一臉無所謂地笑著開口道,“聽見沒有,有陳先生給我報銷醫藥費呢……快把門打開,讓我好好看看這小美人。”
鄭常山這口氣聽上去莫名有點浪蕩子調戲良家婦女的口氣,不過他嘴裡這小美人也的確算是匹名副其實的馬中美人,視線所及捲曲黝黑的鬃毛在陽光下閃著漂亮的光亮,四肢健壯背脊線條很美,一看就充滿了未被馴服過的強悍力量。
而當鄭常山緩步走近他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這火爆脾氣的馬美人正在用略帶著些恐嚇的眼神抬了抬自己的蹄子。
“乖。”
壓根就沒怎麼在意區區一匹小馬駒對自己撒嬌一般的嚇唬,鄭常山把他拴在他脖子脖子上的韁繩往自己的手上一撈,踩著腳蹬子就姿態瀟灑地跨到了馬背上。
而伴隨著那暴躁的烈馬嘶叫的聲音和邊上那馬術師驚恐的大叫聲,鄭常山只收緊手中的韁繩帶著些邪肆的笑意地和嘴上說著不擔心卻明顯還是也有些擔心的陳京墨對視一眼,接著先是將自己俯下身穩穩地坐在馬背上,轉而用手掌狠狠抓住他的鬃毛相當不客氣地衝著他的背脊打了下去。
鄭常山這一下帶來的威懾力相當的大,烈駒畏懼痛苦的嘶叫聲和猛地掀起的前蹄簡直嚇壞了身後一片馬廄的尋常馬駒,可或許是動物還是人對危險的東西先天就有著畏懼,更何況是鄭常山這种放到神界去都沒什麼人敢惹的煞星。
只是再烈的馬在被自己命中的主人教訓過一番後都得給些甜頭,所以在暴力鎮壓過來後鄭常山還是顯得極為難得的安撫幾下。
原本還顯得很不好相處的黑色烈馬在被他安撫之後明顯也帶著驚恐不再敢動彈,半響才在鄭常山笑聲中顯得很是害怕地抖了抖耳朵,而在片刻後,他最終放棄了抵抗任由著鄭常山再怎樣驅使都不敢再做出任何危險的將人摔下馬的動作。
“您……您這真是太厲害了……鄭先生……”
邊上目睹他一系列訓馬動作的馬術師都看直了眼了,畢竟他這從業都快十年了可還沒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馴服一匹烈馬。
而當下得了匹好馬的鄭常山倒是沒說什麼,只騎著這剛剛被他馴服的黑色馬駒緩緩來到陳京墨的邊上,先將帶著皮質手套用牙齒拉扯下來,接著將自己帶著點汗的手掌就將站在邊上的陳京墨一下子給拉了上來。
此刻騎在黑馬上的男人看著有些英俊的過分了,他的身上帶著點咸澀性感的汗味,讓本就臉皮有點薄的陳京墨很不自在地從身後擁住了他的腰,可又止不住的浮想聯翩。
兩個身形相仿的英俊男人以這樣親密的姿態一塊在偌大的馬場漫步遠遠看上去畫面還挺美的,而在微微往後靠了靠抵在自家陳先生的肩上笑了笑,鄭常山側過臉蹭了蹭他的耳朵接著帶著點調戲的口氣開口道,“陳先生,您剛剛是被我帥的說不出話來了嗎?”
“……”
某個不要臉的傢伙似乎永遠都是這麼的了解他的內心想法,被戳穿心思的陳先生挺想很有骨氣的回他一句你想太多了,可是話到嘴邊他還是有些僵硬地轉移話題道,“這裡的每匹馬都會有一個名字,之前他因為沒有主人所以我也沒有給他起,你現在準備給他起個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