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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只是前日晚間你在何處?我聽聞你似乎和人詢問我那時是否在北斗宮……”
拉長聲音緩緩開口,巨門星這般說著似笑非笑地望了眼面前白衣清俊的少年人,嘴角卻有絲不為人所察覺的冰冷笑意,而聽到他這般說著,陳京墨卻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畏懼,只將冷淡卻閃著絲絲暗光的一雙琉璃眼低垂下來,接著掐著手掌鎮定地回答道,“南斗星星象異常,我身為星君本該向您告知,只是星官您當時不在,所以我便先行離開了。”
這回答顯得極為周全,一時間連巨門星也不太挑的出錯處,而同他在北斗宮極受人敬重的聲勢相反,這叫廉貞的小星君雖然自小聰慧守禮,隱約有他當年的風姿,可是卻從不親近於他,顯得極為特別。
只是再像他的孩子若是真觸到了他的底線巨門星也不會手下留情,所以在稍稍湊近些替陳京墨小心地理了理他的衣袖後,眼睛裡凝著些冰冷笑意的巨門星壓低著聲音冷冷地開口道,“是嗎?那你為何又私自去了別處?我北斗宮養的狗是旁人可以隨便餵的嗎?”
這話一說出口,陳京墨的背脊就僵硬了,他這時到底還年幼,在陰狠歹毒慣了的巨門星面前簡直無所遁形。
而眼見他這般失態的模樣,早就料到的巨門星也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在將自己的手指落到陳京墨的眉睫上後,他端詳了一下面前這少年那雙據說能看穿世間疾苦痛苦的琉璃眼,帶著點艷羨地開口道,“總聽說廉貞小小年紀便為人通透聰慧,看這雙眼睛真是騙不了人,我雖然還未老的走不動路,可是這一雙已然老去的眼睛已經比不上你靈光了……”
這般說著,巨門星的表情變得有些貪婪可怕,他的身後正站著些飲酒作樂的星君,可卻沒有人想到他正在此處說著這番讓人作嘔的話,而在壓低著聲音湊近些陳京墨後,巨門星忽然低聲地笑了起來,帶著點誘惑意味地開口道,“要不要同我做筆交易,你不是想讓那條狗活下去嗎?那將你的這雙琉璃眼送給我吧,只要你送給我……”
——“我就還那條惡狗自由,廉貞君意下如何?
……
隔天起床的時候面對被自己拷在床頭柱上一夜的鄭常山,終於酒醒過來的陳先生明顯表現的相當愧疚。
睡前鄭常山給他早早準備好的糖水和熱毛巾讓陳京墨第二天醒來沒有表現出一點醉酒後的疲態,反倒是他自己臉色慘白,神情萎靡的樣子看上去像是經歷了一場昏天黑地的宿醉和相當不順利的……性愛。
而一直到洗過一個晨間澡又簡單地在腰上裹了根白浴巾出來後,表情懶散的鄭常山眼見陳京墨一臉不自然地站在樓上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還是忍不住仰起頭笑了起來。
“陳先生,不要一副我已經霸王硬上弓你了的表情好不好,我可什麼都沒來得及做,你就睡著了。”
陳京墨:“……”
臉色極不自然地側過了臉,要不是早上鄭常山表現的這麼坦然,陳京墨還真以為他們已經發生什麼了。
只是想到今天早上起床時自己和鄭常山那副荒唐出格的樣子他還是有些忍不住臉色漲紅,所以在從樓上換好衣服又拎著家用醫藥箱走下來後,他先是拉住鄭常山讓他在沙發邊上坐下,接著便皺著眉一邊小心處理著他紅腫的手腕一邊開口道,“早餐想吃點什麼?”
“恩?隨便,快十點多了,你今天都不用去上班嗎?”
鄭常山將腳翹在陳京墨的腿上一副懶散模樣地笑著打量著他,他濕漉漉的頭髮上還帶著點水汽,抬眼看了下牆上的掛鍾便隨口問了一句,而聽見這話陳京墨當下也沒抬頭,只是語氣理所當然地開口回答道,“我是老闆,誰敢管我。”
鑑於說出這句話的是陳京墨,所以一時間鄭常山倒並不覺得這是句膚淺的炫耀,反而覺得有點一本正經的可愛。
所以當下他沒忍不住發出一陣笑聲,而感覺到他臉上顯得明顯放鬆愉悅的笑意,陳京墨先是也跟著勾了勾嘴角,接著皺著眉認真地想了想,又一本正經不帶一絲虛假地補充道,“我二十五歲決定開離開投行開一家屬於自己的私人投資公司的時候,驅使我做下這個決定的最大的動力就是我居然無法合理支配我的假期,我的猶太人老闆苛刻嚴謹的像我的後母,堅信我的身體裡有一個永動機可以一刻不停的為他幹活,動不動就要我加班或是占用我的年假,所以當我把辭職信砸到他的禿頂上的時候,他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難以置信,騷擾了我半年最後才選擇了放棄。”
平時話很少的陳先生主動地和鄭常山談起了自己的過去,他的前半生過的並不輕鬆,少年時失去雙親,又一直靠自己勤工儉學才完成了自己的學業。
對於他自身而言,他曾經經歷過堪稱絕望的痛苦生活,所以對於他來說,他相當重視他人給予自己的情感,但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卻一直相當難得地保持著相對的積極的生活態度,從容且努力的最終擁有了如今這種被稱為上層人士的舒適生活,其實也是相當不容易的。
而對鄭常山而言,他遲遲的到來就這樣錯過了屬於自己和廉貞的那麼多年,也是連他都會覺得深深惋惜的遺憾。
“如果我早點遇見陳先生你,我一定也會像現在這樣控制不住愛上你。”
“那個時候你在哪兒呢?”
“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在偷偷地想著你。”
鄭常山泛著灰的眼睛像是跨越了千年前的歲月長河,難得認真下來的話語透著點讓人沒法不心動的深情款款,偏偏陳先生就是很受用他這樣主動的不得了的示好,所以當下便耳朵變紅了些不說話了。
這一瞬間的氣氛好像無關情愛,就是那麼點獨屬於他們之間,只有他們彼此才懂的隱秘默契。
而保持著這種融洽的氣氛就這樣一起吃了一頓陳先生做的相當有水準的早餐後,他們一起換了身休閒服便從陳京墨的家中緩步沿著山道走了上去。
“我原本以為只有山底下的青墅山莊才是你的資產……結果你是把買山頭當做興趣愛好了嗎?”
鄭常山同陳京墨一道在青墅山上修整的小石子路上往上面走,十點左右的空氣還帶著點露水氣,耳朵邊上還能隱約能聽到山林間的蟲鳴鳥叫,聞言的陳京墨不置可否地抬起眼睛,眼見山頂的雲霧若隱若現,他側過臉沖鄭常山耐心地解釋道,“常山和這裡不一樣……我買下這裡的時候晚上經常會睡不著,賈方建議我應該進行一定程度的鍛鍊,所以我就在上面修了騎馬場,我去過一段時間,後來工作忙就不怎麼去了,到現在上邊還閒置著,你會騎馬嗎?”
陳先生不喜歡鍛鍊的小毛病原來打從那麼久之前就有了,又有了一點新發現的鄭常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接著點點頭含笑回答道,“恩,會點……不過,陳先生,常山和這裡不一樣在哪裡啊?”
這話問的有點明知故問了,陳京墨聞言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傢伙,又沒有他那樣可以隨時隨地毫無顧忌地說些胡話的厚臉皮,所以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陳京墨面無表情地撇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道,“你說呢,不是已經送給你了麼。”
這般說著,陳先生自己立馬有些不好意思了,稍微放快了些腳步就抬腳繼續往上面走了,只不過走了兩步他卻敏銳感覺到身後的人並沒有跟上來,見狀他先是有些疑惑地轉過頭來,接著便察覺到鄭常山的手掌和自己的交握在了一起。
“一起走吧。”
灰白色頭髮的男人笑的野性且迷人,仿佛這山林間匍匐著身體尋找機會覓食的黑色獵豹,天生擁有美麗貴重的皮毛和難以馴服的性格,尖銳的爪牙稍有不慎便會奪去人的性命。
只是當那手掌接觸自己的掌紋後,陳京墨還是發自內心地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因為他知道,無論這頭兇狠的野獸從前曾如何難以控制,如今的他都完全的臣服於自己,因為自己也心甘情願地願用無數座這樣遼闊無邊的山林去讓他的野獸留在他的領地,只為讓他……
甘願留下,難以掙脫,一生都無法再離開自己。
……
Y市天香樓內,大白天到這兒來吃飯的客人明顯不算多,二樓包間內董晨君神色陰沉地坐在自己姐夫李明東的身邊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
此刻席面上擺著昂貴的洋酒和精美的菜餚,這些放在平時都是這天香樓特級廚師的招牌菜,不到有大客人都請不到的,可這麼放了大半天的也漸漸地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而相較於李明東的面無表情,董晨君這臉上的神色實在不算好,只拿著根煙惡狠狠地抽了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破口大罵道,“姐夫,那沈平秋怎麼架子這麼大?您這麼大面子請他吃頓飯他還橫上了?我看他也沒什麼大用,他媽的也就欺負我們現在……”
“閉嘴。”
冷冷地看了身旁的董晨君一眼,李明東相較於前兩年的春風得意,這段時間的停職在家讓他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整個人都顯現出一股精悍冷峻的氣勢來。
而對於自己這個性子一向急躁也沒什麼腦子的小舅子,李明東顯然也懶得和他解釋太多,只拿手帕掩著嘴咳嗽了一聲皺緊著眉頭緩緩開口道,“現在是我們有求於人,這Y市上下如今除了沈平秋,也沒有人再能幫我們了。那脾氣古怪的陳京墨先前明明沒有明確拒絕我,可是自打一個月前回來居然就斷絕了我和他之間的一切交易的可能性,我看他如今是已經決定站在鄭駿那邊了……況且就在前幾天,還有人看到鄭駿那個兒子大半夜的去了陳京墨的青墅山莊。”
“什麼?鄭常山?那王八蛋什麼時候回來的……可,可他怎麼會和陳京墨那樣的人湊到一塊去呢?”
一聽到鄭常山的名字就瞪大了眼睛,董晨君自打上次挨了頓打聽到這個名字便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眼下聽說他回來了自己居然不知道明顯有點後怕,再一聽說他居然和那各地權貴爭相結交的陳京墨搭上了關係,聽上去關係還不錯,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陰沉嫉恨了。
“人家能認識,那是人家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去結交一個?鄭常山在橋水鎮得了別人的青眼,現在不用靠他爸爸,就能自己擔大任了!國企當家的位置以他這個年紀來說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可人家就是沒靠誰自己混成這樣了……再看看像你這樣的脾氣,別說是陳京墨,沈平秋這樣的大人物,就是路邊的阿貓阿狗看見你也不會願意理你……所以你就給我老實坐好,等會兒讓沈平秋來了像什麼樣子。”
李明東見董晨君這不像話的樣子實在有些生氣,但是眼下他也沒什麼信得過的人了,只能就這麼將就著帶在身邊了,董晨君被他這一番拿自己和鄭常山的比較氣的夠嗆,可是他如今這模樣也實在比不過人家,只能氣的臉色難看的不說話,心裡卻忍不住地罵罵咧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