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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還是沒一點長進。”
……
夜晚十點,整個流水街街道都被警察封鎖起來,儘管一直有好奇心重的周邊群眾試圖探進頭來圍觀,可是還是被死死地攔在了外邊。剛剛這裡發生了一起惡性的殺人事件,兩名死者一名重傷現場相當可怕。因為並沒有發現其他現場人員,所以目前還在調查之中,而作為已經成功將兇手斬殺並提前離開的蕭南燭來說,他只需要再和彭東見個面確認好細節,那這樁砍頭魔的案子便可以宣告了結。
七點多左右的夜空中就飄起了小雨,臉色冷漠的蕭南燭正站在白線之外很遠的地方,神色不明,而眼看著不遠處穿著白色罩衣的屍檢人員正在小心的處理著地上的那兩具頭腦分家的屍體,本還專心盯著那脖子斷裂處碎骨血肉的蕭南燭忽然便感覺到自己的嘴邊被遞過來一隻已經點好的煙。
一轉過頭他便看到了一雙發紅上翹的眼尾,此刻他們正藏匿在黑暗中,紅衣的歷神似乎也習慣了這個動作,因為好幾天沒見面了,蕭南燭開始也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親昵,可是在眯了眯眼睛後他還是一副很受用的樣子給接了過來,而等舒舒坦坦地抽上了一口之後,眉目深刻的男人嘆了口氣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
“這幾天……一個人都躲年曆里幹嘛呢?”
問這話時蕭南燭不自覺地帶上了些意味深長的味道,其實他明知道除夕是因為什麼沒有出現,可還是有些想沒話找話,然而除夕並不知道他家歷師這千迴百轉的心思,只一副十分誠懇的樣子沉吟了一下,接著低垂著眉眼回道,
“阿年病了,我得照看著他。”
這般說著除夕的臉色並不算好,蕭南燭撇見他瘦的尖削的下巴和慘白的嘴唇,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些心疼了,可這話又有點不好接,想想剛剛那番驚心動魄的景象他便有些後怕,所幸那傻不拉幾的清明是不靠譜了點,除夕倒還是一如既往的給力,而這般想著,蕭南燭倒是有心想緩和一下氣氛,便直接用有些古怪的語氣道,
“哦,是嘛,可是我也病了啊你不知道嗎……”
“什……什麼!歷師……是……是什麼病?好些了嗎?吃藥了嗎?”
一聽這話就陡然變了臉色,除夕是真以為蕭南燭這兩天怎麼了眼神都關切了起來,他飛快地在腦子裡想著這幾天為什麼沒有誰來告訴自己歷神生病了的這件事,一時間又是自責又是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而看著他臉色一陣白一陣紅變化的蕭南燭也是有些好笑,好不容易壓住想心底的其他想法,他轉而用調戲一般的語氣湊近他家歷神的耳邊,接著眯著眼睛喃喃道,
“想你想的啊,相思病。”
除夕:“……………………”
第41章 初一
除夕這幾天一直呆在年曆之中沒有出來,倒不是因為之前蕭南燭對他一直不冷不熱所以他灰心了,而是因為他家年獸的確是出了些問題,而且這問題還不小。
因為本身便是天地間凶煞之氣結成的凶獸,年獸雖然自出生就被除夕一直帶著馴養在身邊,可是按真實數量和稀有程度來說也算是家瀕危保護動物了。在遠古時期原本有許多和他一樣的上古凶獸,山海經上的那些放到現在也就是動物園裡狗熊老虎大猩猩的水平,然而因為環境變化和人為因素,許多神獸凶獸到現在都已經徹底滅絕,連雜交品種都沒有剩下一隻了。
年獸能活到這麼大,固然有除夕悉心照顧的原因,而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這種凶獸其實有著相當漫長的幼年期。別看他現在這幅龐然大物的可怕樣子,其實算起來也就是個話都不會講的小娃娃,所幸除夕有耐心,能一直忍著本身並不大好的脾氣把這牙牙學語的大怪獸一路養了這麼些年,而這幾天他卻意外地發現,他家這隻至今連靈竅都沒開的年獸似乎就要結束幼年期了。
不貪吃了,也不亂跑了,除夕訓斥他的時候他也終於能聽得懂一些了,儘管伴隨著幼年期的結束會有某些不大舒服的蛻變過程,可是除夕還是和個傻爸爸似的陪著年獸的身邊,看著他蜷在自己身邊一副受傷小動物的樣子也覺得心裡疼惜。
想他千年前把這小傢伙從濕冷的山洞中領回來的時候,他尚只有一隻幼犬那般大小,除夕為了能讓他活下去才把他養在了尋常人類家的犬舍之中,雖說之後這腦子不靈光的傢伙就此學了一口惟妙惟肖的狗叫,至今都沒能改掉,可是如今他快變成大孩子了,除夕自然是心情複雜,連帶著本來淤積在心裡的個人情感問題都沒空想了,而就在初一這天,又照顧了年獸一宿的他本還呆在年曆中休憩,有隻幾乎沒成型的小邪祟忽然就找上門來,而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他家歷師在外頭遇上大麻煩了。
一聽到這事除夕自然是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年獸還病怏怏地在家呆著,他便去隔壁那張年曆上找了大年幫忙,之後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去,雖然等他到了的時候,提前過去加班的清明已經幫著把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可是看到那幾千年了還在和自己賭氣的人一副公事私事拎不清的樣子,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除夕還是沒忍住出口教訓了清明一句。
“都這麼多年了……還是沒一點長進。”
打從見到他起就面色難看的要命,清明這麼些年沒和除夕正面對上了,眼下又挨罵了自然是心裡氣急,可是他還小的時候除夕便是他兄長般的存在,除了少數倆個與除夕年紀相仿的歷神,任憑是誰都得尊稱他一聲除夕君。
更何況清明節自誕生之初本是個體弱可憐的歷神,若不是有這位神君的教導撫育,說不定在早百年就已經早早夭折,也不會到現在還身兼著傳統節日和節氣的兩個名頭,可是這心裡的感情是一回事,對於除夕如今這幅殘暴冷血樣子的痛恨又是另一回事,所以當下清明也沒給除夕好臉色,直接將手中秋霜劍一收便抿著唇冷冷回嗆道,
“我有沒有長進我自己清楚,除夕君還是先管好自己吧,至於我……就不勞您費心了!”
這話說完清明也不管自己是來給初一加班的這件事了,把這爛攤子丟給除夕和蕭南燭就跑了,除夕眼看著他消失了也沒去攔,只抱著懷中那血淋淋的小姑娘便看向了一邊的蕭南燭。
蕭南燭如今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是血跡斑斑,而似乎是感受到了除夕轉過來的視線,本還因為清明的話而陰沉著臉的男人忽然就愣了一下,接著把血淋淋的手舉起來沖除夕揮了揮,露出了一個難得真心實意的笑。
“慢死了。”
帶著點親昵味道的抱怨,除夕卻不知道怎麼的就是覺得有點說不出的隱秘喜悅,他不知道自己消失了這幾天蕭南燭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對他的態度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明明之前他還是一副並不樂意回應自己的冷硬態度,現在卻好似莫名主動了幾分,而就當除夕在心裡暗自揣度又幫著蕭南燭一起把這砍頭魔的事情給收拾乾淨後,他們倆本站在人群之後一塊說著話時,叼著煙的蕭南燭忽然就給他來了這麼不正經的一句。
“想你想的啊,相思病。”
一聽這話就愣住了,除夕撩起眉眼一副被驚嚇到的樣子,本還慘白的臉頰上都開始蔓延開艷色的紅,他的心上像是被什麼不輕不重的力道擰了一把,明知道蕭南燭只是嘴上胡鬧和自己開玩笑卻還是忍不住的開心,這種情緒上的起伏讓原本顯得並不好接近的他看上去像是染上了幾分煙火氣息,而似乎也看出了他家除夕實在是容易滿足,蕭南燭沒由來的覺得自己挺無聊的同時也多了幾分不大對勁的情緒。
這情緒和之前那種純粹的同情不同,是一種代表著他對某種事物產生改觀時的心動,即使這種心動早就在除夕的身上發生過好幾次,可是拋開對除夕美好皮相的著迷,蕭南燭對於這個人本身性格產生的喜愛卻要真實的多,畢竟像這般純情的像老古董似的人如今也不多見了,看著他為自己這般上心,蕭南燭一個凡夫俗子還真是有些把持不住,所以在當做自己只是隨口說了個不好笑的笑話後他又抽了口煙,瘦削的年輕歷師於滿目夜霧中夾著煙沖紅衣歷神笑了笑開口道,
“難得提早下班,正好這也離家不遠,不如一起走走吧……除夕?”
……
除夕的體質一直很差,雖說本身神力強悍,性格強勢,但是稍有風吹糙動便容易染上邪祟。之前他就曾被本該很弱小的欲望和嫉妒感染,之後還差點對蕭南燭做下了錯事。
這是因為他本身對於這種低級的邪祟就越不設防,越是低級反而越容易受影響,而就因為這血光之災的事,蕭南燭特意找了只餓去幫他尋除夕過來,可是那餓找著了除夕,卻也將身上的那些髒東西沾上了除夕的身,於是等蕭南燭領著這在人堆里都顯眼的要命的神君開始遛馬路時,除夕方才身上沾上的餓欲便開始毫無預兆地發作了。
起先蕭南燭也沒有察覺,但是看著除夕老一聲不吭地盯著流水街兩排的小吃店瞧他就覺得哪裡怪怪的,等看到這一向神情冷峻的歷神又一次被一個路過的小姑娘手上的煎餅果子吸引住了視線後,恍然大悟的蕭南燭無奈地揉了揉額頭這才開口道,
“你被那隻餓沾身了啊?”
“恩……是有點……餓。”
聽到這話恍惚地回過神來,一臉茫然的除夕只覺得有種特別古怪的情緒在蠶食著他的意志,讓他看到那些顏色鮮亮,香味撲鼻的食物就走不動路,而眼看著除夕的嘴角邊都被他用舌頭舔的通發紅了,蕭南燭眼神一沉,趕緊轉過頭想些別的把心裡的邪念給壓了下去。
人的欲望總是很多,然而餓欲卻是最原始的,從嬰兒時期開始人的身上就有餓的存在,可是那時候對於食物的渴望更多的來自於本能,所以那個時候的餓是很純粹的,然而當人逐漸長大,舌尖味蕾品嘗過自己鍾愛的味道便會不自覺地迷戀,貪戀甜蜜,痴迷鮮咸,對肉類的著迷讓欲望被無限放大,於是當人對吃的執著成為了一種近乎瘋狂邪念之後,便產生了名為餓的邪祟。
沿著夜晚的排擋街往前走,路兩旁燒烤麵食煎餅炒栗子什麼香味都混雜在一起,小攤的老闆娘煮著噴香的餛飩湯,路邊阿婆拌涼粉的香油味道也甚至醇香,剛剛發生的那起血案從某種程度上影響了這邊的生意,但或許是那兩隻血光之災已經身死,那種籠罩在這條街上的噁心的味道也逐漸消散了,不過這片刻的人煙冷清也讓蕭南燭和除夕這一路上並沒有受到其他人的騷擾,儘管被餓欲迷失心智的除夕只知道抱著手裡的那堆小吃吞咽個不停,可是叼著煙的蕭南燭看著他雖然迫不及待但卻還是斯文沉默的吃相還是沒由來的覺得怪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