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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秒他們仿佛融為了一體,契合的擁抱和肢體的交纏讓雷電轟鳴下的兩具軀殼都發出同樣的戰慄,一同承受著這可怕的滅頂之災,他能感覺到那雷打在除夕背上時他發出的那聲壓抑的悶哼,而偏偏就在一切過去之後,蕭南燭僵硬仰面躺著往上看時,他聽到這在不屬於他的日子出現,此時正呈現出一種淒艷美態的歷神在用一種後怕又顫抖的聲音叫了他。
“歷師……還好,只要您無事就好。”
那一瞬間仿佛都看到眼淚掛在除夕的眼眶邊上了,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的蕭南燭怔怔的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等腦子清醒點時手卻還是發著抖的,他有點想張嘴說話,可是看著除夕煞白煞白的臉他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除夕……”
干啞著嗓子喚了一聲紅衣男人的名字,蕭南燭心裡千迴百轉可是最終卻只有一種隱秘的滾燙的情感在蔓延,他不知道這突兀出現在這裡的歷神為何會這麼不管不顧地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就在腦子一片空白的他摟著除夕踉蹌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後,神色僵硬的蕭南燭眼瞧著除夕身後大片的紅衣都已經被雷電燒毀,破碎的紅衣掛在他蒼白布滿燒傷痕跡的背脊骨上,那蜿蜒的血跡讓人看著就讓人發冷,當下便臉色一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給脫了下來,又以一種近乎蠻橫粗魯的姿態把看上去就快倒下的除夕給緊緊包住了。
“歷師?”
神色茫然的這般開口,除夕方才從年曆中急急忙忙地趕出來時便消耗了不少氣力,又因為硬接下驚蟄那一記春雷所以很是疲憊。
雖說這對於他來說並不算什麼致命的打擊,這點疼痛他也並不會讓在意,可是或許是親眼目睹了蕭南燭瀕臨死亡的狀態,他整個人的情緒都出於一種極端繃緊扭曲的狀態之中。
而此刻見蕭南燭毫髮無損,除夕君這一刻牽腸掛肚的心總算是落下了,隨之而來的便是濃重的自責,後怕和悵然若失了。
“你去那邊好好呆著去。”
語氣有些不對勁的這般說著,蕭南燭盯著除夕神情複雜,卻還是為他小心地整理好那披在他肩上的外套避免觸碰他背上的傷口。
畢竟此刻驚蟄那邊的情況還很是嚴峻,那殺千刀的蛇母算計完人便轉而又去對付驚蟄,因為擔心蕭南燭和除夕的情況,所以驚蟄也難免分神,不出一會兒已經挨了好幾下暗算。
這樣的情況自然也容不得蕭南燭有太多的遲疑,所以他只是把方才短暫暴露的情緒給好好的收斂住了又準備去繼續殺蛇。
可是除夕顯然誤解了他這一系列的舉動,只以為他是不高興了才這般疏遠自己,而在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神情倉皇地想要解釋什麼時,被嚇了一跳的蕭南燭見狀只定定的和他對視一眼,接著抬起手摸了摸除夕發紅的眼眶皺著眉頭問道,
“你就不疼嗎?”
這話說的簡直不像蕭南燭的風格了,可是這蒼白著臉仰面看著自己的神君又實在是讓人狠不下心腸。畢竟在親眼看著他為了自己皮開肉綻甘受雷刑後,蕭南燭已經不知該用怎樣的方式才能回應這種情誼了。
從前的他從來只有擋在別人前面的份,如今有個人願意為他生為他死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了,這般想著頓覺心情複雜的蕭南燭搖晃著身子便從這布滿焦土和蟲屍的地上站了起來,在用牙齒粗魯地咬下皮手套後,他也不顧除夕瞬間有些僵硬的表情,直接就把他就給打橫抱了起來。
看著就蒼白病弱的神君有著一副輕飄飄好似沒有重量的骨頭,蕭南燭抱他起來的時候他就十分聽話的一動不動,兩個人身形身高都相仿,但蕭南燭抱著除夕也不算吃力。
雖說這樣的舉動對於貴為神君的除夕來說可能是有些冒犯了,但是完全不想看他再有一絲一毫折損的蕭南燭還是硬著頭皮這般做了,而在沉默著把除夕給安置到驚魂未定的張弛所藏匿的車上後,臉色並不太好的蕭南燭敲了敲車窗玻璃示意張弛打開車門,接著沖從剛剛起就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的除夕威脅般的眯了眯眼睛,故意冷著聲開口道,
“你給我好好聽著,你就算今天跑出來加了班,我也不會發工資給你的,我聽說你最近到處找人要加班,你是很缺錢嗎?好好呆著,不許再跑出來,打完貪吃蛇我就帶你回家處理傷口,別以為你是歷神你就可以隨便亂來了知道嗎!你要是被劈死了咱們大伙兒就都過不了除夕了!”
雖做一番冷漠模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不足以威脅人,除夕知道蕭南燭並不是在怪自己,相反他看上去還很擔心自己的樣子,這讓他之前不顧一切的做下那般衝動舉動的行為好像變得有些值得了,而對自家歷師的能力似乎並沒有多少信心的除夕也沒去再堅持說什麼要出去幫忙,只是顯得有些神情複雜的看著蕭南燭沖那躲在駕駛座上的人類男子開口道,
“那個……張弛,你幫我看好人啊,他要是亂跑你就立馬叫我過來打斷他的腿知道嗎!!”
“誒誒誒好!知道了!!知道了!!”
臉上一片血污卻還是點點頭趕緊應下了,驚魂未定的張弛其實挺想問問蕭南燭懷裡這大美人又是從哪冒出來的,但是想到剛剛那電閃雷鳴之中蕭南燭還能好端端活下來他就不敢問了,只老老實實地看著蕭南燭關上車門走人就和除夕一起待在這暫時安全的車裡了,而顯然人八卦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所以張弛這膽大包天的混球沒到兩秒就沖獨自坐在后座,一副生人勿近模樣的除夕開始搭話了,而他問的第一個問題赫然就是……
“嘿嘿,帥哥,你玩微信嗎?(* ̄▽ ̄)y”
……
驚蟄從見到蕭南燭和除夕被他的雷劈中了之後就直接氣瘋了,一方面他是惱恨自己的愚蠢蠻幹,一方面這滿腔怒火也是直往那罪魁禍首的蛇母身上撒,他本是個懶散不愛動彈的神君,如今卻是真的被觸怒了,所以當下這春雷是越發不要錢的往地下那江里砸,把那本還打算趁他不備的蛇母炸的吼叫嘶鳴,空氣中也是一股噁心腥臭的焦糊味道。
“驚蟄!你冷靜點!對著她七寸打!用點力打!!”
大老遠的見那好似煞星一般的神君在那兒撒火,蕭南燭剛被劈了一次現在也真是心有餘悸,所幸這次驚蟄是再不敢隨便往他身上亂砸了,見他安然無恙的在那兒,當下眼睛通紅一臉愧疚的大叫了聲歷師我打不中該怎麼辦啊,這一聲歷師帶著點無措和委屈,說完驚蟄又不解恨地往那江里又砸了個雷,
可是這準頭還是堪憂,蛇母撲騰了一會兒也沒見怎麼樣,而眼看著驚蟄這幅氣的就差沒掀了濱江卻連個七寸都對不準的本樣子,蕭南燭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視線所及,蛇母因為驚蟄和蕭南燭的連番緊逼已經露出了馬腳,可是到底是百年邪祟中而生的邪物了,光是那蛇皮上若隱若現的千面千身就讓人看著作嘔,可這驚蟄又老打不准,這麼多春雷打下去也沒把蛇母那長在七寸處最為猙獰的那張女人的臉給打爛,偏就在這時,神情凝重的蕭南燭忽然就聽到一陣汪汪汪狗叫聲從自己身後傳來,再一轉頭便發現有個模樣駭人,一臉傻樣的金鬃鹿角怪居高臨下地沖他搖了搖大尾巴。
“我不過來,阿年過來。”
耳朵邊上是一陣似風般飄過的低沉聲音,除夕到底是不放心蕭南燭所以便把年獸給弄出來幫忙了,蕭南燭見狀也是無奈,點點頭回了句謝了便攀著年獸的腦袋爬到他粗糙的要命的脊背上,而等動作利落的拍了拍這平日裡極不靠譜的大傢伙的角後,蕭南燭把從口袋裡新掏出來的這把m200狙擊槍架在年獸背上,對著那還在不遠處興風作浪的蛇母瞄準了一下,在確定自己應該能找到最佳狙擊位置後,心裡憋了一肚子火的蕭南燭這才面無表情地用手指扣了扣槍身沉聲開口道,
“阿年,走,去幫你家主人報仇去。”
話音落下年獸便發出了一陣似獸類的嘶吼,褪去了平日裡對自家主人搖頭擺尾的傻樣子現在他的這般模樣倒是真有幾分傳說中的凶獸的樣子了。
或許是目睹了這蛇母對於除夕的傷害,所以千年如一日護主的年獸自然是義無反顧地站在蕭南燭這頭,而作為近千年間頭一個能坐上年獸的人,蕭南燭此刻眼看著這大傢伙背著自己踏著雲霧沖那江心的蛇母飛撲過去也覺得有些膽戰心驚。
不過在迅速克服這種強烈的失重感覺後,咬著牙將槍口准心對準那蛇母極為顯眼的七寸的蕭南燭乾脆的將扳機扣下,直接就對準那最為顯眼最為可怖的那張女人的臉給打了過去。
子彈不差分毫的末入那醜陋的女人的臉,伴隨著一陣痛苦的哀鳴,這折騰了他們有一夜的蛇母可算是被戳中了痛腳,而看著這大蛇於江心狂舞,被濺了一臉臭水的驚蟄在蕭南燭的一聲大喝聲中也回過神來,接著總算是如開竅了一般將那匯聚在手中的一個發著金光的蟄字朝著那蛇母的七寸就打了下去。
可怕的雷電帶起了飛濺江水,交織成了一個巨大的牢籠,吃人無數滿身罪孽的蛇母再難逃脫,污濁髒臭的屍體也伴著體內的萬千邪祟灰飛煙滅,因為驚蟄這怒火滔天的一記驚雷,當晚包括市區在內的所有供電設備竟於瞬間全部跳閘了,整個y市的人只聽到有種類似於女人哭叫的聲音響徹在郊區的天際上方,待天邊那可怖的火光轉而不見了,許多人家摸黑起來去檢查電閘便發現包括自己在內周圍所有的鄰居家裡都停電了。
“歷師,我錯了……qaq”
“你別和我說話,你今天工資全扣了這事沒商量。”
“除夕君……對不起……qaq”
“你別煩他,你先去跪在市供電局的人面前說對不起吧……”
一片漆黑的郊區公路上打著大車燈往前開,張弛面色慘白一臉臉虛脫聽著后座吵吵鬧鬧的,心裡卻總算是鬆了口氣,今晚的邪門事真說起來簡直顛覆了他一輩子的三觀,可是或許是親眼見到了,所以他現在倒是愈發的對蕭南燭此人佩服的要命。
無論是那濱江之下的怪蛇,那能迎來雷電的青年還是突兀出現的紅衣男人和那形容可怖的不知名野獸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張弛到現在都有些回不過神來,而想到這兒,從後視鏡看了眼坐享兩個大美人卻還顯得十分不解風情的蕭南燭,張弛卻是萬般嫉妒地在心裡磨了磨牙。
此刻坐在后座的蕭南燭當然是不知道張弛這大色胚究竟誤會了些什麼的,除夕和驚蟄分別坐在他的邊上,而除了他看上去還算好點,這兩位神君都是帶著傷的。驚蟄那是先頭被蛇母給弄的,除夕卻是實打實的替自己受了苦,這般想著,蕭南燭也沒了和驚蟄繼續吵吵鬧鬧的心思,見驚蟄一會兒工夫就靠在車窗玻璃上睡著了,他無奈的失笑了一下轉而側過頭看了眼一直沉默著不說話的除夕。
“下班了,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