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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它能入,土它也能入,看身形總有四五十米長度往上,一入夜還能攪起濱江的驚濤駭浪。目擊的工人們說法五花八門,但不可否認這濱江之下的確暗藏玄機,偏偏這種事不能往政府上面報,只能他們公司這邊私下處理,可是這處理的方式張弛想破了頭都沒個頭緒,後來更是沒辦法去找了道士和居士之流過來看看情況,可是這些人過來了,只一句我們不敢造次便都驚慌失措的走了,而那從始至終仿佛躲在地底下不願露面的鬼東西就是趕不走,蟲越來越多,蛇也越來越多,但凡他們的吊車往工地上開,第二天准得出事,只把張弛這好好的2026年一整年都搞得焦頭爛額,每天被那幾個大領導挨個叫過去談話卻拿不出個法子,而等入了冬之後這情況才稍有好轉。
“入冬那東西消停不是因為他走了,而是因為他需要休息,不過我想你們也是找了人問過知道這東西摸不得碰不得的吧?濱江連著整個中下游的城市貿易,當初建橋是為了領導們政績,如今為了這檔子事把這東西弄出來興風作浪也不值……”
如實地這般開口,如果不是之前有找過某位還沒上班的歷神套過消息,蕭南燭自然也不會像現在這麼門清。不過這事本就和除邪祟那檔子事不同,真要是能隨便斬殺那也不至於這麼麻煩了,所以考慮著事情本身的難度性,蕭南燭就得把這酬勞給在提一提,而聽到他這麼說,一直默不吭聲的張弛先是沉思了一會兒面上也露出了些許意味深長的表情。
蕭南燭剛剛的這番話正說中了他最在意的地方,且直戳要害說的分毫不差,如今這形勢由不得他多等,再這麼耽誤下去當初搶破頭得來的工程真的就成燙手山芋了。現在這個情況,他自然也要是時候表表態。畢竟這好不容易盼來個高人,總不能讓他跑了,所以在殷勤地從桌上取了個火機後,張弛一副老油子的表情親自為蕭南燭點上只煙,接著就著這煙霧繚繞的氛圍里擠了個堪稱親和力十足的笑。
“我張弛在這Y市的地界上還是說的上些許話的,歷師要是真能說到做到,我包你今後財源廣進,心想事成,之前我只當歷師人年輕,沒經歷,恐怕擔不起這樣的大任,二三十萬總可以隨便打發,現在想想倒是我看不起人啦……這樣吧,一百萬這價錢滿意嗎?就當交了我這個朋友,您看怎麼樣?”
說話間稱呼都變了,張弛這上道的態度讓蕭南燭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心裡對這漂亮的報酬數字也有幾分滿意。畢竟這有錢人的錢不宰白不宰,張弛嘴上說是交個朋友,其實不過是利益往來,彼此利用,他拿了錢自然得給他把活兒干漂亮了,而那藏在濱江底下的鬼東西……說不定還真值這個價錢。
“行,那就借您吉言,財源廣進,心想事成。”
這般帶著笑著開口,蕭南燭也沒敷衍,就著手裡酒就和張弛對了個彼此都懂的眼神,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眼神冷凝的側臉上,那勾起的嘴角看著倒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邪氣。那一直縮在他懷裡的小鴨子一直在偷聽他和張弛說話,可是左右也聽不懂只所以他也就沒留心,可是等聽到沒一會兒功夫這身邊的客人就已經入帳百萬的事,這男孩當下就心裡一動,連帶著看蕭南燭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哥,你可真有錢啊……”
啞著嗓子湊到蕭南燭耳朵感嘆了句,這小鴨子長得其實有點符合他一貫的喜好,所以蕭南燭也樂意和他玩玩,此刻聽他這麼說,蕭南燭沒表態只任由這男孩一副沒骨頭的賴在自己身上。
邊上的曹沖打從他們開始竊竊私語就沒再插嘴,只摟著個小姑娘在那兒搖頭晃頭地唱粵語歌,看模樣很是樂在其中,正巧他們私事也談完了,張弛這一直緊著的心情也稍顯放鬆了些,所以在看到蕭南燭一臉興味地抽著煙由著那陪酒的男孩沖自己撒嬌時,這在夜場玩慣了的人精當下便笑了,乾脆開口建議道,
“要不帶回去玩玩?我請啊。”
聞言的蕭南燭轉過臉,低頭打量了眼身邊這還帶著股青澀可口味道的男孩,心裡卻沒多大波動。照理說這應該就是他一貫的口味的,可是今天這麼一看,倒總覺得差了點什麼。或許是這長相到底寡淡了點,或許是這眉目間少了點灼人眼球的顏色,或許是這牛仔褲邊露出的半截細腰比不上某具陰鬱慘澹的軀殼,而這麼想著,眉頭都皺緊了的蕭南燭趕緊抽了口煙把這心裡的邪火都給壓了下去。
這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大年三十那夜半強迫且十分不愉快的記憶讓他的心裡總有些疙瘩,所以面對著這麼個白送上門的消遣他也興趣不大,照理來說他都和除夕講清楚了,他也沒道理老這麼在心裡惦記著那點小事,可大抵那張漂亮的皮相實在是太讓人心生綺念了,所以到底是個正常彎男的蕭南燭總有些不能釋懷,而最關鍵的是當他在這兒暗自思考的時候,那一直藏在他錢包里的春節倒是順勢來給他敲警鐘了。
“蕭南燭!!你個大壞蛋!!我是春天的春!不是那個那個的春!!你要是敢趁著我上班的日子亂來我就咒你一整年倒大霉!!快點!!我要下班!!我要吃飯!!!嗷嗷嗷!(╯‵□′)╯︵┻━┻”
“…………”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蕭南燭心裡暗罵了一句,可是還是被春節這死孩子的話弄得瞬間沒了興致,所以在稍微遲疑了下之後,到底沒能過自己這關的他最終還是搖搖手說了句算了。
聽到這句話後那叫樂樂的男孩明顯失望地握了握他的手,見狀的蕭南燭也笑了,這笑容倒是十足的瀟灑風流,他有點為自己而惋惜,可是更多的倒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而在把自己一直夾在手指上的煙粗暴地往他嘴裡一塞後,蕭南燭眼看著面前這小鴨子被嗆得連連咳嗽,接著用手掌戲弄般的拍拍他的臉頰道,
“就這麼等不及啊……下次有空再來找你,乖啊。”
第24章 春節
除夕已經很久沒見過大年了,所以在蕭南燭通知自己需要加班的時候,他其實有點遲疑的,多少年的長輩晚輩之間要見面了,現在的他之於春節君來說或許就是個面目可憎的存在,可是最早的時候他對大小年兩兄弟卻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關愛疼惜在的。畢竟他那麼喜歡孩子,那麼喜歡熱鬧,他喜歡看那種張燈結彩的節日氛圍下孩童們拎著大紅燈籠和炮仗慶祝過年的樣子,可是這種情況……卻是越來越難目睹了。
夜色黑沉沉的不見一絲光,雖然剛過七點,可是周圍已經沒什麼人了。新年伊始的歡快喜悅在這僻靜無人的郊區河灘上顯得並不真切,而更多的則是一種說不出的悚然氛圍。
隻身站在只修建了一半的濱江大橋上,高聳的鋼材結構雖還沒有完全完工,卻已經遮蔽了半個天際的光亮。半輪圓月掛在當中,冬日的烈骨寒風吹得人心裡發寒,因為工程被迫擱置再加上過年大部分工人已經離開,所以這片地界的人煙現在實在是少得可憐,而當此刻,身影顯得格外突兀的除夕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卻仿佛將這荒無人煙的鬼地方都染上了幾分灼熱的人間顏色。
除夕這個時候會過來自然是因為蕭南燭給自己下達的工作安排,畢竟昨天無故翹班半天是他不好,歷師讓他加班他就得老老實實加班。因為蕭南燭那邊要帶著春節先去見那個大客戶,所以除夕就自行過來查看下這問題究竟有多大。
據他自己了解的情況看的話,濱江曾經是塊難得的風水寶地,非但邪祟很少還因為面朝江河入海,連通四方往來所以積攢了近千年的福澤氣運,可惜近幾十年來整個城市產業趨於工業化,很多沿海企業只重視發展肆意污染導致了濱江水質不斷惡化,曾經清澈的江水變得渾濁不堪,裡面混混沌沌的連個魚蝦都不見,更別說能孕育出什麼好東西,所以剛剛除夕只稍微湊近些便因為那濃烈的惡臭味而皺起眉頭,而當他掩著口鼻兀自陷入沉默後,他忽然低下頭用一種冷冷的口氣訓了一句因為難得出門而不斷發出旺旺旺叫聲的年獸。
“阿年,噤聲。”
表情冷凝地皺著眉,一向管教年獸好似嚴格家長的除夕一臉陰鬱,可是年獸打從剛才起好像就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不停地圍著他的衣擺打轉。見狀的除夕不明所以,作勢便要去碰他,可是還沒等他接觸到他背上的鬃毛,這小畜生就先一副撒嬌模樣的滾到了地上。心裡頓時就是一突,眼看著附近工地上看管的狗都開始跟著年獸開始汪汪汪叫喚起來了,本還在認真思索河水和這整個河灘工地究竟有什麼問題的除夕臉色都有些不好了。
“你若是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隨便扔給哪個歷神管教去了。”
除夕的威脅一出口,年獸就不叫喚了,或許是真怕自己的歷神將自己拋棄,他趕緊閉上嘴一副十分聽話的模樣蹭了蹭他的衣袍角。除夕見狀冷著臉也不搭理他,而年獸在發現自己的撒嬌耍賴並沒有用之後,忽然就衝著他們腳底下的河灘土嗅了嗅,接著用爪子刨開那一層厚厚的冬季凍土,沒一會兒竟硬生生從那凍的結實的土裡扒出了一張發青腫脹了的孩子的臉來。
“汪汪汪汪汪!”
求表揚般的搖了搖自己的大尾巴,年獸這無心之舉卻讓除夕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視線所及孩童早已沒了聲息,但是伴隨著那濃重的屍體臭味他還是立刻就聞到了更多的更為濃重噁心的味道,這讓除夕的眼神瞬間轉為冰冷,眉間的殺意更是一瞬暴漲,而在厲聲呵斥著年獸躲開後,他起手將這整個河灘的表層泥土都連根拔起,卻在看到那黑紅色土壤下盤根錯節的屍體血肉和蟲卵蛇蛋後幾近厭惡的往後退了幾步。
躲藏於泥土和江水之下的怪物看似陷入沉睡,卻為自己和後代儲存了充沛的食物以供一整個冬天。這些血肉之軀來源於大多是尚不足十歲的孩子,可是無一例外的是他們身上的血已經被蟲吸盡,肉已經被蛇食完,而最可怕的是,置身於泥土上層的人類對此一無所知,只待開春之後便打算再興土木,而這一次,當大型機器再次挖開這一層層的凍土時,所能看到的就是這一具具讓人作嘔的半腐爛的屍骨殘骸。
“孽障……”
怒火染紅艷紅的眼眶,除夕的臉上陰鬱慘白一片,只覺得胸中一股殺意無論如何都無法壓制,而眼看著這怪物的子子孫孫在那兒安逸地享受著血肉帶給他們的養分,除夕忽然表情陰冷地往前走近了點,接著將掩藏在袖子裡的手掌伸出來些。
赤紅色的烈火驟然亮起,神君的怒意點燃了那盤根錯節的蟲蛇之窩,瞬間便將這骯髒的一切都化為焦土,這怪物善於向人挑釁,除夕便要親自屠盡他的後代給他個教訓。如今正是正月,驚蟄復甦之時還未到,所以儘管火勢漸漲燒死了一片又一片的蟲和蛇,那江底的怪物就是毫無動靜,而見此,除夕倒是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轉而語氣陰森地沖年獸說了句,誅,而得了主人命令的年獸立時卸下了吉祥物的傻萌模樣,一聲如虎豹嘶吼的咆哮後便將整個燒起來的河灘大火都吞吃入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