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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人是不錯,就是脾氣悶,您以前老說以後要找個能制住我的才靠譜,這次這個是肯定能做到了……不過您也知道,我最受不了別人的好了,這人偏偏就這樣,好的我也想對他好了……不過和他在一起了,我肯定是會負責任的,所以我就盼著這輩子我能守著他一個,愛他一輩子,好他一輩子……”
這般說著,蕭南燭的眼神忽然就變了,眼前老太太的照片盯著他微笑,他忽然也忍不住笑了,畢竟從確定喜歡上除夕之後,有些事他就想明白了,所以當下他便跪在自己奶奶的墓前磕了幾個頭,接著才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反正……我總歸是死在他前頭的。”
第56章 清明
蕭南燭這邊從家裡一離開,那頭清明節就氣的把立馬手裡的抹布給扔了。因為本就有嚴重的潔癖,所以他陰沉著臉望著蕭南燭丟給自己這些家務活都覺得心裡不大痛快。
可是想到那男人離開前那副瞧不起自己的樣子,心裡頓時就較上勁的清明咬著牙還是把倒在衛生間裡的拖把給拿了起來,而就在他一臉不滿開始在客廳里拖地的時候,從來就沒幹過這些活的清明先是被濕漉漉的髒拖把給弄污了衣擺,在去洗拖把的時候又不慎把水桶里的水給打翻了。
“這……這真是豈有此理!!”
嘴裡忍無可忍地這般罵了一句,清明節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狽,倒是和平時極注重外表的樣子有些不一樣。畢竟自誕生起他就一直是個身份特殊神明,儘管開始的時候不算受人重視,如今卻也靠著日積月累的努力成了獨一無二的清明君。
因為從來只有別人遷就他,沒有他委屈自己的份,所以蕭南燭用這樣的態度對他自然是讓清明心裡不太舒服,然而追究其根源,清明節一直對蕭南燭很厭惡的原因其實不止是因為蕭南燭對他並沒有像以往那些歷師那樣尊重,而是因為每當這個面容冷峻的歷師用不耐煩的語氣開始教訓他的時候,怎麼聽怎麼像是某個陰魂不散的吃冷飯節和他說話的口氣。
所謂吃冷飯節,其實就是位於清明後一天的寒食節,吃冷飯是清明節對寒食單方面的嘲諷,寒食倒是從未對此有過什麼回應,而追究起他們倆的孽緣,其實自打春秋時期他們倆就是一直是靠在一塊的兩個節日了。
說起寒食節的源頭,其實來源於遠古時期人類對火的崇拜。原始社會中人類生活離不開火,在各類神話傳說中也有體現。中國傳統故事中有火神祝融的存在,希臘傳說中也有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種的故事,但是,能帶給人溫暖,驅趕野獸的火往往又給人類造成極大的災害,人們一方面需要他,一方面又懼怕他,出於這種心理,古人便認為火是神靈,要祀火。各家所祀之火,每年又要止熄一次。然後再重新燃起新火,稱為改火。改火時,各部落間要舉行隆重的祭祀活動,將穀神稷的象徵物焚燒,稱為人犧。相沿成俗,便形成了後來的禁火節。
可是禁火節維持的時間很短,因為很快他就在歷史的過程中轉化為了寒食節,而在所有的歷史傳說故事中,寒食節的最早典故都是用來以此來紀念春秋時期晉國的名臣介子推的。
傳說晉文公重耳流亡期間,介子推曾經割肉為他充飢。晉文公歸國為君後,分封群臣時卻忘記了介子推。介子推不願誇功爭寵,攜老母隱居於綿山。後來晉文公親自到綿山恭請介子推,介子推不願為官,躲藏山里。晉文公手下放火焚山,原意是想逼介子推露,結果介子推便抱著母親被燒死在一棵大樹下。晉文公見此自然是心中悔恨難當,于是之後為了紀念這位忠臣義士,民間的百姓便在介子推死難之日不生火做飯,吃冷食,稱為寒食節。
介子推和他母親的死催生了寒食節的誕生,這位神君自出生起就帶著皇族欽賜的貴氣,自然與當時的一般節日不同,因為身上沒有一絲屬於人間的煙火氣,寒食君從外貌上看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樣子,明明尋常人都是一頭正常的黑髮,可是這位神君就是一頭天生的白髮,看著就讓人心生畏懼,這似乎為這位冷心冷情的神君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肅然,而就在寒食的風俗習慣逐漸誕生之時,這位神君有一日忽然發現自己的後一天也誕生了一位節日。
稚嫩的面容,收拾的極乾淨的白衣,頭上扎著青色布巾的靦腆孩子有個好聽的名字,喚作清明。寒食頭一次見著這少年便覺得有趣,一貫毫無波動的眼睛裡也有了幾絲煙火氣,而這位無依無靠可能不知哪天就會隨便消失的小神君在見到寒食的那一刻也忽然明白了什麼才叫做真正的神明。
現在細想起來,那或許是他們倆相處的最愉快不過的幾百年了。因為那時的清明還只是因寒食而隨之誕生的一個附庸性祭日,別說是什麼被稱作傳統節日了,有時人們根本意識不到在寒食之外還有個清明的存在。畢竟寒食節前後綿延兩千餘年,曾被稱為民間第一大祭日,作為漢族傳統節日中唯一以飲食習俗來命名的節日,更是顯得尤其特別,而清明只是因為和寒食離的較近,所以人們才把寒食和清明合在一起過,而這也成了這麼多年來一直梗在清明心中的一根刺,無論時間究竟過去多久,他都無法輕易釋懷。
從十年到百年再到千年,他傻乎乎地跟在寒食後頭受盡了被羞辱被無視的滋味。風光無限的寒食君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對於他清明節自然也不屑於多看一眼。明明他已經夠努力地試圖去趕上他了,然而寒食對他的態度卻始終是那樣不冷不熱,曾幾何時,他是做夢都想把寒食給比過去的,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僅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傳統節日,寒食也成了不再讓人重視的舊曆節日,可是當這個如今滿頭白髮,一身落魄衣裳泛白,風華不在的男人俯下身淡漠地盯著他看的時候,清明節還是產生了一種寒食其實壓根就不在乎這一切的感覺。
他不在意清明是不是取代了他,也不在意自己如今究竟地位怎麼樣,寒食君永遠是這幅傲慢的樣子,即使清明節什麼都比他強了,還是覺得心裡有股氣出不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麼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讓這個自負傲慢的神君沖自己露出軟弱挫敗的表情,而很可惜的是,一直到如今,寒食君依舊將他當做不存在一般,無論清明節用盡多少他自己都覺得毫無意義的幼稚手段去折騰他,他就是不為所動。
這般想著,剛剛還有力氣和蕭南燭爭吵亂砸東西的清明節忽然就有了種沒由來的委屈,此刻屋子裡空蕩蕩的,只有被太歲的香氣吸引而來的各路邪祟在鬼鬼祟祟的窺探著他。見此情形,被蕭南燭留在家裡本就有保護太歲周全意思的清明節舉起拖把就這些來路不明的邪祟給盡數斬殺,而在把拖把頭往倒在地上的水桶里一丟後,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接著便靠著在沙發就地坐了下來。
今天他來上班的時候,的確是心情不大好。雖然他平時也差不多是這個臭脾氣,但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就和蕭南燭發火。可大抵是前一晚見了回寒食節,而且又一次弄的不大愉快,所以來上班工作的時候,清明節難免就動了幾分真氣,而再一想到昨天晚上和那個吃冷飯節見面時的場景,清明節便用力地擦了擦通紅的鼻子,嘴裡也忍不住咬牙切齒了咒罵起來。
寒食節這些年的身體大不如以前了,雖說花朝節之類和他歲數差不多的節日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是作為親眼目睹著他由盛到衰的清明節,沒有人能比他更為知曉寒食節的情況有多差。曾幾何時,他是心心念念著能超過寒食節的,可是真到了這一天,清明節心裡又不對勁了。因為他所想要的那種超越並不是指寒食的逐漸衰敗直至死亡,而只要想到他昨天晚上去見那男人時他那副隨時就要死去的樣子,面色蒼白的清明節心裡就一陣的發慌。
……
“要是身體不好,後天就別去上班了,你以為你還能去做什麼,還不是拖累……”
聽著寒食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清明節沖面前白髮黑衣的男人皺著眉開口。聞言的寒食也不理他,只端起面前冰冷的茶水喝了一口也不說話。見此情形,清明有些不悅地皺起眉,似是想提醒他喝點熱的。可是他們到底是曾在一張歷紙上生活過百年的,所以他也明白寒食就是有這個吃冷食的習慣。不過他說這番話其實原本也是好意,但是話到了嘴邊,就是變成了這個陰陽怪氣的樣子,這讓清明節有些暗自懊惱,卻不知該如何挽回,而見狀的寒食倒是一副並不在意的模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就用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清明的手掌。
“清明,我要是有天死了,你會傷心嗎?”
黑沉沉的眼睛裡閃著些微弱的光,寒食的聲音很低沉,卻一字一句說的格外清楚,聞言的清明節一愣,不懂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畢竟他雖然與寒食一直有些來往,卻算不上融洽,哭靈這等事是至親才能做的,他根本無需這樣,而見他這懵懂的反應,心裡一時間涼了一半的寒食也是極頹敗地嘆了口氣,轉而錯開眼睛低聲喃喃道,
“除夕說的對,你真是幾百年了……沒一點長進。”
第57章 清明
蕭南燭從公墓拜祭完他奶奶出來之後就順道去了趟司徒張家,儘管那成了精的太歲放在那兒始終是個禍害,但因為家裡暫時有清明看著,所以總不會出什麼大錯。
恰好因為今天是清明節,所以司徒張也歇著休息在家,他爸出去和人下棋去了,而一見蕭南燭來了,他媽媽趕緊就把早上做好的一簍子青團給他端了出來,不僅不停地招呼他坐下吃點再走,邊說著還要給他去廚房裡再裝了一些青團和烏米飯讓他帶走。
“我的親媽喲,你就坐下歇著吧,這青團都是小孩吃的東西了,阿南他都多大了啊帶回去幹嘛,再說這外頭都能買,哪裡還要每年都這麼折騰……”
“誰說的!阿南他你小時候最喜歡吃我做的青團啦,我這豆沙芝麻都是自己做的,不比外面乾淨多了啊!”
“行行行,說不過你,說不過你……”
司徒張無奈地坐在門口竹凳上往廚房裡喊,蕭南燭見他這幅吃癟的樣子沒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拿自己親媽沒轍的司徒張見狀沒好氣地想踹了他一腳,蕭南燭機靈的一躲順帶還還了他一腳。
因為早上是下過雨的,這門口的台階都是水,他們兩個這麼缺心眼的一鬧自然咋呼的廚房裡的司徒張他媽也聽見了,而在瞪著眼睛地探出頭罵了幾句後,老太太眼看著他們倆和猴孩子似的老老實實一起蹲在走廊下抽菸,這才又重新縮回去給蕭南燭弄好吃的去了。
“王八蛋,踩了我一臉水……不過看來是得手了啊,瞧你這嘚瑟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