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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一年後的某一天,村裡的所有人卻忽然看見了抱著一個孩子站在村口的嫘溪,只不過相比起從前的柔弱美麗,如今這個衰老的可怕女人卻只神情冷淡地和她曾經的族人說了這樣的一段話。
“我的孩子死了,我能活下來並回來這裡,是因為軒轅氏的保佑讓我重新擁有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軒轅氏賜給我的,等他長大了,就能將你們的華夏發揚光大。”
這樣荒唐可笑的話以前村子裡的人肯定是不會聽進去的,他們對於血統不屬於本族的人本來就充滿了排斥,自然是恨不得殺了嫘溪手裡的這個野種,可是嫘溪能在銅錘山中活下來也是事實,而她所謂的得到了軒轅氏賜予的孩子這樣的說法,在過去的傳說故事中,也並不是不存在的。
傳說華胥國的華胥氏有一日經過雷澤見到一個大腳印,當時她心生好奇便上前光腳踩了一腳,回到族中後華胥氏就莫名的懷了孕,待十二年後孩子生了下來,卻是個有著蛇身人形的孩子,而這個孩子便是日後三皇五帝之中的伏羲。
因此出於這多方面的原因,最後族裡的人還是讓嫘溪和這個孩子活了下來,他們被安排在村里最簡陋的屋子裡,也沒有任何人去幫助他們的生活,姬宰的母親十分在意嫘溪的那句復興華夏的話,可是光看這麼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誰也不知道嫘溪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然而這樣的等待最終卻沒有迎來眾人所期待的結果,因為就在幾年後的某一天原本足不出戶的嫘溪忽然有一天就趁所有人不注意帶著孩子逃出了村子,而等村里那些男人女人們著急的去追趕阻攔時,嫘溪和那個據說是軒轅氏後人的孩子早就已經搭上了去鎮上的大巴沒車了蹤影了。
故事到這裡,後面的事情似乎也變得順理成章了,身無分文的嫘溪帶著自己的孩子逃出了華夏族來到了外面的城市,可最終還是被疾病和貧窮打敗,死在了某一個不知名的小城的角落裡。
她的孩子從小生活在落後的村子裡一直到四五歲甚至連最基本的漢語和漢字都不認識,身上唯一帶著的也就是嫘溪從出生就帶在身上的屬於華夏族族人的銅鎖扣,一直到有一天,牽引著他命運的繩索終於將這個孩子帶到了蕭茹華老太太的身邊,而多年後,古文字專家老楊的意外到來,也讓封閉了多年的華夏族人們知道了,原來這世上已經有這樣一個人,得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軒轅氏恩賜的力量。
“蕭南燭究竟能不能發揚華夏其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除了死守著這個落後的村子,有真正的為咱們的祖先做過什麼嗎?口口聲聲喊著要復興華夏,到頭來卻藏頭露尾的除了害人什麼都做不了……媽,你覺得咱們真的還配叫自己華夏族人嗎?”
這般聲音顫抖著開口,一直以來都在用謊言欺騙著蕭南燭的姬宰卻是沒了言語,他其實小時候真的時常會去找蕭南燭玩,只是那時他的母親也會很快的將他帶走並狠狠的責罵他,他忽然好似明白了為什麼自己之前總是熱衷於在蕭南燭面前虛構那些族人們積極上進,並不斷試圖改變現狀的假話了,畢竟從前再貧窮再落魄的日子也抵不上眼前這樣的絕望,而他對蕭南燭……
——也許這一輩子都不好意思再喊不出那一聲阿小了。
……
從山道上跌落下來的一瞬間蕭南燭便暈了過去,他從前從沒有這樣狼狽的時候,所以一瞬間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銅錘山本身坡度就大,他掉下去的時候也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準備,然而沒等他察覺到絲毫的痛楚,他倒是又一次夢到了來C省之前的那個有些奇怪的夢。
同樣是黑龍乘一個玄色衣袍男子飛天的畫面,只不過這一次,那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最終從天宮中墜落,他的萬千族人埋葬他的屍骨並為他哭靈的景象也一併出現了,蕭南燭在夢境中,遠遠的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一時間倒是也沒有什麼感同身受的情緒,可緊接著他卻是看到了一些他意想不到的畫面,而這些畫面也似乎給蕭南燭帶來了一些關於這銅錘山存在的另一番解釋。
……
“歷師……歷師……”
耳邊一連聲的呼喚讓昏迷中的蕭南燭逐漸轉醒,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痛的厲害他也沒忍住小聲的抽了口氣,待發現自己此刻正被有個人背在背上的時候蕭南燭明顯有著片刻的茫然,而緊接著他側歪在身前那人背上的腦袋就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艷色。
“除夕,我沉不沉啊……”
皺著眉這般斷斷續續地問了一句,背著他行走在山路上的除夕發現蕭南燭醒了忙停下了腳步,他的臉色並不太好,看上去應該是之前為了硬是闖出那紙符時又和夕爭鬥一番受了不輕的傷,而見蕭南燭這般重傷之下無法開口的樣子,除夕慘白著臉色眉頭不自覺的揪了起來,聲音里都帶著些焦急起來。
“歷師,你別言語了。”
這般說著,除夕通紅的眼梢已經出賣了他真實的情緒,他生平見過無數凡人的生死,自然是知道他們的生命是多麼的脆弱,他頭一次痛恨是自己的無用才讓蕭南燭一次次的為自己的事而四處奔命,而一看他這悽慘衰敗的表情,立馬就猜到除夕真是想法的蕭南燭也在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後,接著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眼梢。
“別多心,我自己樂意。”
說完這話兩人之間一時有些無言,蕭南燭想著自己應該是臨掉下來被除夕給抱著了所以才僥倖沒能死成,只不過山半腰上的那些學生們也不知道有事沒事。
不過也虧了除夕和阿年兩個一起出現才滅了那群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窮奇,現在沒看到阿年,那應該還是和那群學生在一塊的,這般想著,蕭南燭便想同除夕再說些別的,可是還沒等他開口,他卻忽然感覺到他們倆不遠處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聲,接著一道手電筒的燈光便打在了他們臉上。
“那個,這位剛醒的朋友,我這還在這兒呢,你也多少看我一眼啊……”
這聲音乍一聽有些陌生,蕭南燭明顯一愣接著眯起眼睛順著那微弱的光線看了過去,待看清那是個帶著副眼鏡,頭髮稍有稀,穿著身破破爛爛的牛仔外套的中年男人後,蕭南燭半響卻是神色一變忍不住提高聲音道,
“操,你不會就是楊才明吧?”
“誒,你認識我?”
楊才明看上去明顯對蕭南燭很陌生,見他這幅激動的樣子還有些茫然,蕭南燭見他這個二五模樣心裡也挺著急,畢竟除夕能不能恢復的關鍵可能就在楊才明身上的這幅拓印的除夕滅魔圖上了,他也沒辦法不急,除夕見狀倒是趕緊扶著一瘸一拐的蕭南燭到了那老楊的面前,而灰頭土臉的蕭南燭在上下打量了一圈這大難不死的古文字專家後也無奈地開口道,
“我蕭南燭啊!之前不一直和你聯繫著的嗎!就為了之前那事,我都給追這兒來了!怎麼回事啊這是!你其他同伴呢?”
一聽這話楊才明也趕緊做恍然大悟狀,不過聽蕭南燭提到自己的那些同伴他還是神色一暗接著強顏歡笑地扯扯嘴角道,
“都出事了,就剩我一個了。”
一聽這話蕭南燭也有片刻的停頓,不過很快這老楊倒是自顧自地轉開話題,主動聊到了自己一個人走山道上就被掉下來的除夕和蕭南燭嚇一跳的事,他的言辭間似乎並不知曉自己已經在山裡失蹤了快三個月的事,而對於蕭南燭追問自己有關那張除夕滅魔圖拓印的事,老楊愣了愣才有些為難地開口道,
“毀了,全毀了,我們一進山就遇上了那群翅膀上帶著火的鳥,別說是身上帶著的東西了,就連命都全部搭在裡面了……”
一聽這話,蕭南燭的表情一瞬間空白了,神色陰鬱的除夕略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卻只見蕭南燭皺緊著眉頭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那老楊見蕭南燭這幅明顯不太對勁的樣子一時間也有些尷尬,所以他趕忙開口道,
“這事是我做的不對,我給你道歉,你的東西應該給你保管好的,但當時真心是保命都來不及了……不過事到如今,咱們都困在這兒了,我也不瞞你了,我當初會上來,其實也不是光為了找什麼華夏遺族的文字,而是我在我另一位朋友的口中聽到了另一個不一樣的說法,這
銅錘山其實是……”
“傳說中軒轅氏的葬身之處。”
沒等老楊說完,蕭南燭就自己主動把接下來的話給接了上去,老楊聞言錯愕地看著他,蕭南燭卻是有些筋疲力盡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依舊不想放棄任何能救除夕的機會,但眼下唯一的方法已經沒了,那麼也只能拼死試試看其他方法了,只是剛剛湊近和這個自稱是楊才明的人的一番交談也已經足夠讓蕭南燭看出他的問題所在了,所以當下蕭南燭只退後了一步,接著用手臂下意識地護住除夕才聲音冰冷地開口道,
“都說到這地步了,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朋友,你究竟是誰?冒充楊才明想幹什麼?”
一聽這話,面前這一直維持著一個狼狽萎靡形象的男人表情明顯凝固住了,見蕭南燭冷漠而又防備的眼神,這個人的表情也開始漸漸變化,他臉上那些豐富多變的表情慢慢消失,轉而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肅然沉默,而半響這個看上去外表依舊很普通的男人聲音平淡開口道,
“蕭南燭,我其實已經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一聽這話蕭南燭明顯都有些莫名其妙,交談間周圍的山石間已經開始有些奇怪的扭曲變化,仿佛周圍的所有景物都似水墨畫一般被清水沖淡,除夕見狀神色一沉,紅色的衣袖施展開,當場便想斬開這些奇異的山石將蕭南燭送出去,可是這個奇怪的出現在這兒的男人卻只是揮手強行制止住除夕的動作,接著神情有些複雜難言地也看了眼除夕道,
“他現在就在你的軀殼裡對吧?”
這句話一說出來除夕明顯感覺到心口一窒,原本被他打的此刻正暫時消停一會兒的夕在他的心底不斷地發出異樣而噁心的呼吸聲,連除夕都能夠明顯感覺到這個瘋子的異常,而蕭南燭的注意力明顯還在剛剛這個男人說的那句奇怪的話上,所以他忍不住開口又問了一句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從你出生那一刻,我便見過你,是我幫了你母親讓她安全的在山中生下了你,也出手救活你的命,只是我需要你為我去尋找我丟失的三件東西,所以你會出現在蕭茹華的家附近並被他收養,而在你成年之後也總會有那麼多不尋常的經歷……”
男人這般說著,原本平庸的面容上漸漸的開始煥發出一些不一樣的神采來,周圍的鳥獸蟲息的聲音一瞬間又停止了,銅錘山的時間再次停止了,蕭南燭一時間有些不願開口說話,畢竟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身世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得知,連帶著之前的那麼多奇遇都有了解釋,而這個神秘的男人也在望了眼面前這兩個緊靠在一起的男子後若有所思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