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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氏是本地大姓,人丁興旺,老寨在錦潭鎮西南一片,民居建得密密麻麻,喻氏公祠就在整個寨子最前頭,祠堂前獨占了一大片空地,空地再往前是一個池塘,右邊則是一座小廟,和公祠形成一個直角。
這廟裡面供奉著三尊神像,便是喻氏宗親信奉的三神了。
喻爭渡他們到達的時候,空地四周已經站滿了人,他們自覺圍成一個半圓,正交頭接耳地在討論,仔細一聽,主要還是為了要不要推掉公祠擴建三神廟的事在battle.
喻爸爸作為村民代表單獨進了公祠,喻爭渡他們擠到人群前方。
只見三神廟和公祠前面已經備好了香案,香案上除了祭品還有硃砂黃紙,案前擺著一個巨大的香爐,是從三神廟裡請出來的,香爐里插著一根長達一米,手臂粗細的香。
香案的後面,也就是靠著三神廟的那一處,則擺著一張漆成朱紅色的太師椅。
與普通太師椅不同的是,這張椅子的椅面、靠背和手扶的地方,只要是接觸到身體的部分,全部豎著長長的釘子。那釘子約有一指長短,尖的一頭向上,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喻爭渡和商闕解釋道:「三神廟的同乩扶鸞的時候是裸著半身的,起乩成功之後就會坐到那把釘子椅上,用筆墨和人溝通。」
這個儀式也是為什麼喻氏宗親會這麼信奉三神的原因,與別處乩童起乩全靠一張嘴說不同,三神廟的同乩是要裸身上釘椅的,那些釘子都是真材實料的鋼釘,隨便摸一下都會流血,沒有神力附身,又怎麼能安坐椅子之上。
不過喻爭渡在到羅豐工作之前,一直覺得同乩扶鸞只是某種障眼法而已,現在回想起來,只能慶幸自己不是那種嘴欠的人,雖然不信,好歹也沒有不敬過。
商闕嘴角勾起一絲輕蔑,淡淡道:「所謂正神不附身,這麼容易就上人身的,能是什么正經神仙。」
喻爭渡:「……你小聲點!」
他們現在可是被三神的信眾們包圍著!
果然,四周有不少聽到聲音的父老鄉親轉過頭來,眼睛裡都是怒氣,還有人直接罵出了聲:「哪來的人胡言亂語!」
喻爭渡默默站得離商闕遠了一點,然後用大家的同款譴責眼神看過去:是他!我是無辜的!
商闕皺了皺眉,伸手拉了他一把:「站那麼遠幹嘛?」
喻爭渡:「……」
行叭,這下父老鄉親們把他也一起譴責進去了。
過了一會,四周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喻爭渡抬頭望去,就見一群人從公祠里走了出來,領頭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後面是幾個村民代表和宗親會的人,被一群人圍著的,還有一個年輕道士。
就聽人群中有人道:「那就是彌南來的大師吧,聽說是聃陽觀的高人。」
「不能吧,這道士也太年輕了?」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據說這位道長非常有天賦,年紀看著小,輩分卻很高,是聃陽觀觀主的師弟來著,修為比觀主還要高。」
「就是他,聽說特別難請,還是因為喻老先生和聃陽觀的觀主有私交,看在喻老先生的面子上,才勉強過來的。」
「那就難怪了。」他們本地擔得起「喻老先生」這個稱呼的,可只有一個人,是現在宗親會的會長。
喻爭渡也在給商闕科普領頭那個穿西裝的:「那個就是喻滿江,我們鎮的首富。」
其實早二十年的時候,喻滿江家裡也只不過是喻氏一個普通的家庭,後來不知怎麼地,突然間開始走大運,做啥啥成,財富飛快地積累,沒幾年就成了本地富豪,在鄉里的話語權也跟著水漲船高。
按照喻滿江的說法,那是因為他誠心信奉三神,多次受到神諭的緣故,而他暴富之後,也果然更加虔誠,每年都給三神廟捐錢,數額不菲,這次要推掉公祠擴建三神廟的起因,也是因為他說自己受到三神託夢。
就見喻滿江和年輕道士說了幾句話,然後親自進了三神廟,請出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來,那男人赤裸著上身,前胸和後背用硃砂畫著符籙,這就是三神廟的同乩了。
同乩走到道士前面,雙手作揖朝他俯了俯身,道士連忙回禮。
隨後,喻滿江往前一站,朝著空地上的眾人,朗聲說道:「各位父老鄉親,相信大家都知道了,三神前幾日降下神諭,希望我們擴建三神廟,但是喻氏老寨沒有合適的空地,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公祠給推了,這也是三神親自給的指示。不過目前各家代表的意見不太統一,所以喻老先生專門從彌南請來了聃陽觀的寇道長,等下由同乩請出三神,由寇道長為我們與三神溝通,大家對這個安排沒有意見吧。」
喻滿江在本地小有威望,安排也算合情合理,大家自然都表示贊同。
就見那寇道長走到香案前,朝著三神廟的方向躬了躬,口中念了幾句訣,隨後點上香爐里那柱巨大的香,再沖同乩比了個請的手勢。
同乩點點頭,繞到香案後方那張釘椅旁邊,開始扶鸞儀式,他一邊念咒一邊抓過幾張黃符,燒成灰撒進仙草水中,之後手中比訣,口中念念有詞:「神靈動降顯神通,左邊發動,隨吾轉,右邊發動,跟吾行, 如風隨起舞,為火降焰騰……」
就聽商闕突然嗤了一聲,語帶譏笑:「你們村就這麼請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