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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變形金剛!
呃,不,應該稱為仙甲士。以前她聽小一郎提過,原理跟她召喚的力士差不多,但仙甲士是實體,以極為堅硬耐磨的木料和生鐵鑄造,有人形,有獸形,雖然靈性不足,但若是修為高強者,勝在可一次指揮成百上千。甚至,數以萬計。他們無知無覺,無喜無怒,以特殊的咒法所控制,只聽命於主人,特別適合打仗。說白了,就是機器人戰士,只是用仙法令其聽命臣服。
小一郎還說過,很多年前,有人專門煉製仙甲士,和馭術是一類,和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是同門,看似不夠仙氣飄逸,實力卻是不容小覷的。是修為不能達到頂峰之人的力量彌補,就好像天下間最可怕的武器。可惜,此術早已經失傳。
樂飄飄信小一郎的話,可為什麼皇宮裡會有一名傳說中應該消失的仙甲士?如果這是皇上的秘密,大秦統一天下的願望,絕不是痴人說夢!
仙甲士比起肉身凡胎的士兵,強悍不知幾多,就算對普通修士也不落下風。它們又能嚴格按照指揮排兵布陣,令其力量呈幾何數字生長,無生戀,無死怖,很難戰勝。而她現在又得知了這一秘密,豈不是判了她的死刑?
頭腦混亂中,那仙甲士拎起樂飄飄,把她夾在腋下。硬木與生鐵,擠在純肉身上,傳來一陣陣疼痛,卻好歹沒把她捏死。這時候,她反倒不敢放聲叫,由著那仙甲士腳踏特殊方位,又扔在地上一張燃燒的符咒,地面上就出現了黑色七星芒圖案。
看到這裡,樂飄飄就明白了。地下龍神窟是巨大秘密的所在,就算燕北天,就算知道這地方,卻也未必來過。恐怕,只有百里父子才能隨意進入。現在皇上要把她帶到龍神窟去,怕秘密會泄露,不能讓其他人執行,於是就召喚了仙甲士。
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皇上恐怕真的知道了百里布和她的愛情,也知道百里布帶她來過這裡。百里布對她的情誼如何,通過這件事,表現得很明顯。所以皇上震怒,要在此地處決她。
怎麼辦怎麼辦?死亡的寒意,瞬間就浸透了骨髓。修仙日久,兩世為人,都沒令她堪破生死,反而懼怕得特別厲害。因為,她才嘗到親情的滋味和愛情的美好。因為擁有,才會更怕失去!可此時,她完全無力反抗,就連聚起心念也難以做到。難道,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嗎?
無意識中,她握緊右手。那守約砂,突突地跳了起來。然後,她感覺那仙甲士帶著她穿越向地下延伸數里的石階,又沿著死寂得連波紋也沒有的黑水河前行,不知走了多遠,直走到連光線都無法穿透的地方,丟下她,轉身離開。
黑暗,令人窒息。
樂飄飄很沒有出息的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百里布左手掌心的疤痕也狠狠的疼著,令他陡然意識到什麼,臉色蒼白。
昨天父皇半挑明了他和飄飄的事,那是迫他回頭,逼他娶了含顰公主。他想來想去,實在沒有好辦法能說服父皇。急得一夜之間,嘴上長了好幾個火泡。
首先,他不能棄自己身為太子的責任而不顧。失去齊國,等於增加了四個敵人。那樣不僅會令秦軍的作戰更艱苦,還令百姓死傷增多。
其次,雖然百里皇室一脈,只他一人了,但宗親還是有。但百里家從來驕傲,不會以女子去和親。而讓含顰公子嫁給其他宗室男,地位上又不足夠。
第三,他甚至想過讓父皇聯姻,畢竟秦國無後,父皇正值壯年。可這想法有些不仁孝,滅人倫,畢竟含顰公主看上的是他。
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麼父皇對母后一往情深,寧願後位空虛也不再另娶,卻不明白他的一番心意呢。他抵抗過心裡的那份情,他發誓盡了一切力量,如果可以,他會承擔起責任。可是不行!他有什麼辦法?那丫頭就是把他的心牢牢占據了,生剜出心來也抹不掉。
國家大義,兒女私情,他無法取捨。
於是,本來說好第二天要和父皇談談,他卻躲避了起來,繼續苦思對策。他覺得,父皇一向疼他,應該不至於逼他至此。到底,現在的形勢還沒緊迫到必須做決定的時刻。可現在,手心中那痛的感覺告訴他,飄飄出事了,而且一定是父皇下的手!
“父皇,您把飄飄怎麼樣了?”闖進皇帝的寢宮長生殿,他急急地問。
百里松濤看似憔悴不少,老了十歲似的,令百里布心頭不忍,暗恨自己不孝。可是,飄飄她……他不能讓她有事。
“你想好了嗎?到底要如何?”百里松濤坐在龍塌上,腰杆挺得筆直,聲音卻極疲憊。籌劃了多年,眼見就能實現願望,他不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一切。
“父皇不要逼兒臣。”百里布痛心疾首,“給兒臣點時間,兒臣一定能想出法子,即得到齊國的支持,也不必娶含顰公主。”
“含顰公主有什麼不好?”百里松濤提高嗓門。
“請問父皇,雪妃有什麼不好?這天下美人凡多,又有什麼不好?為什麼父皇不肯立後?”
“放肆!”百里松濤大怒,“一個山野村姑,如何與你母親相比?!那女人是不是會什麼妖法,你到底中的什麼毒!”
“兒臣不知是什麼毒。”百里布悽然,“可心裡裝著她,是兒臣自願的。”
“你!”百里松濤怒極,騰地站起來,轉悠了幾圈才壓下暴亂的心思,平靜地道,“那朕就更容不下她。若你對她不這般維護,倒還有些轉圜餘地。”
“父皇,自從您知道兒臣一心只愛她,就容不得她了吧?”百里布跪倒塵埃,“所以,兒臣才要隱瞞您,並非是故意。父皇,求您,兒臣自幼就從不違背父皇之意,這一次,請您成全!”
“朕絕不答應。”
“那也請您把她先還給兒臣!”
“你什麼意思?”百里松濤眯起眼睛。
“父皇,兒臣與她心意相通。”百里布伏在地上,懇求,“她出了事,我心有感。請您,放過她吧。”
百里松濤沉默了。
他盯著腳下的兒子,那個驕傲得睥睨天下,不懼神鬼的兒子,心中滿是無力和悲涼。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淺。從前,毀了他的其華,如今,又要毀了布兒。其華為情而死,那麼布兒呢?為什麼他們百里家,總是陷入這種結局?
人都稱龍性最yín,龍神的女人最多,從不為一個女人停留,可又是為什麼,再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命運,還是那個叫樂飄飄的低賤村姑耍了什麼手段?又或者,這是那些老不死的布下的局?樂飄飄只是一個餌!
不行!他不能容忍!
“想要她活嗎?”他開口,冷酷到沒有一絲感情,“你娶了含顰公主,朕就放她出來。好好的,不傷一根寒毛。不然,你永遠也找不到她,她也會屍骨無存。這是,朕饒過她的條件。”
“父皇!”百里布猛然抬頭,瞪大了眼睛,“您把她關到哪裡了?”
第18章求人不如求己
“地下龍神窟。”百里松濤倒也不隱瞞,“你該知道,黑水河盡頭的山洞通向何處,那裡面的坑道四通八達,支路和大小結界何止萬萬,就算你和她有心靈感應,若無人識徑,也找不到她。所以你儘快做決定吧,你娶含顰公主,她活,你不娶,父皇也不強逼於你,但樂飄飄必死無疑,而且死得極其痛苦。千萬別猶豫,不然你就算答應朕,再找到她只怕也晚了。也不要心存僥倖,朕金口玉言,沒的商量!”
看著兒子那絕望痛苦的臉,百里松濤略有不忍。但,不是他狠,是他必須狠,否則一切悲劇都會重來。他寧願布兒恨他,也不能讓布兒也消失在這天地間。布兒是他母親惟一存活於世的證據,是龍神傾其所有才保住的,不能,再被所謂的情,毀掉!
為此,他不惜犧牲所有,哪怕是父子感情!他抓了樂飄飄卻不瞞布兒,就是這個道理!他要逼布兒放棄,布兒只有按照他指的路走過,才能回歸神體。
“兒臣……遵旨。”百里布匍匐於地,說出的話,字字誅心泣血,儘管咬緊了牙頭,仍然淚觸金階。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事情到了這一步,話也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知道,多說無益,父皇決定了的事,再無改變。看的,只是他的態度,他的選擇。可是,這就像是剜他的左眼還是右眼的問題,要他怎麼決定?再者,父皇手裡攥著飄飄的命,哪裡還有餘地?他若真不應下這聯姻,飄飄必死無疑!
自從記事起,他做所有的事情都很決斷,就算有過猶豫,也不過是過程。但之後他要面對的結果,哪一方面都是他沒辦法接受的。最要命的是,他沒有時間。他每猶豫一息,飄飄面臨的危險就多一分。
為了尋找父皇所要的東西,他深入崑崙秘境,機緣巧合,九死一生,得到了龍印。他還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探過黑水河盡頭的密洞,尋找傳說中的地宮,卻一無所獲。但,其間的兇險和複雜,他是領教過的。
他有極其珍貴的引路蝶,還幾次差點在洞中迷失方向,永遠也找不到回來的路。如今飄飄一個人,若父皇發了狠,斷無生機。
一切,全是他的錯。
他不該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向飄飄表明心跡,明知道自己沒有自由,還和她訂下永不相負的鴛盟。明知道對大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卻任性的渴求那些不能他擁有的輕鬆和快樂。
他不該太過自負,以後自己修為高,安排細緻隱秘,父皇就發現不了他和飄飄的事。現在想來,自從雪妃三番五次宣飄飄進宮,就是父皇打下的埋伏,可憐他一頭扎進來,卻不自知。
他不該小看了父皇對天下的志在必得和對報仇的強烈執念,以為憑藉父皇對他的寵愛,早晚可以說服父皇,接受飄飄。所以他沒有把飄飄保護起來,以致今天被父皇以她的生命要挾。
他們父子間感情一向極好,他以為父皇會妥協,現在才明白在父皇的那些目標面前,連他也是微不足道的,連他也是可以犧牲的!
他不怨,也不怪。父皇給了他生命,教養他長大,君臣、父子,無論從哪一方面說,叫他死都不得不死。他只恨自己連累了飄飄,因為他寧死也沒預料到父皇的決絕!
他自問一向心思縝密,算無遺策,可卻因為愛上飄飄而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不知道從一開始就陷入了死局。
是的,他後悔了,不是後悔挖心挖肺的喜歡上一個人,而是後悔他一錯再錯,傷害了所有不想傷害的人。
而結果,終是……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