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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神仆道,“我只來得及用軟鞭把他拖回來,他的馬就在我們面前化為一灘血水。我那軟鞭……霍爺知道是當年在老君爐里熔煉過的,可居然被銷蝕得只剩下一尺多長。”說著,他舉起自己的兵器。
就見那軟鞭已經變得光禿禿的,和那個仍然哀號著輾轉的人傷者一樣,看起來觸目驚心。
霍炎的牙齒咬得咯咯響,走上前去,“此仇我必為你報。”他說著,抽劍殺死那個傷者,結束了他的痛苦。
每個人都被這場面驚呆了,並且,每個人心裡也都有著這樣一個驚恐不安的疑問:那怪雨究竟是從何而來的?要怎麼應對呢?
“本尊親自去看看。”忘川的聲音突然從人群背後傳來。
我望向他,所有人都望向他。
他白金色的長髮隨意束在腦後,身上穿著一件鴉青色布質常服,普通的家居衣著沒有減損他半分魅力,反而更令他顯得丰神如玉。他平靜的神色雖然淡漠依然,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安撫了人心。
對呀,十四山有忘川,能戰天鬥地的忘川,跟著他,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你小心!”我喊了一句,完全是本能的反應,話都沒經過大腦的。而所有人正都期待著,一片壓抑的寂靜中,我的囑咐顯得如此滑稽。登時,我成了無數目光的中心。
我局促不安,忘川卻沒有回頭,只是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只後大步走下山區。其餘的人全跟在他身後,包括我在內。
到達先天罡氣罩的邊緣地帶時,霏霏“銀雨”似乎更密集了,似乎雨水正用盡一切的力量,要砸破這先天的保護層,把一切都融化,那噼噼啪啪的聲音,似敲在人心上一樣驚悚。
有的人,因此而退縮不前,遠遠地盯著十四山的三巨頭。有的人,卻堅定的跟在他們身後。第二種人中,也包括了我在內。
在先天罡氣保護罩的邊緣,忘川毫不遲疑,記那麼踏了出去。我拼命壓抑,才把驚呼聲悶在喉嚨里,不敢看向接下來的場景,可又根本挪不開眼睛。
在走出保護罩的一瞬間,忘川的周身之外忽然散發出一層冰藍色的霧氣。那霧氣有如實質,在銀雨中顯得格外耀眼,層層把他包裹起來。而似乎是有靈性,他一出去,銀色雨珠兒就瘋狂的集中撲向他,令天空雨簾都像缺了個大口子似的,可是一遇到那層冰藍色霧氣,卻又四散避開。
我暗吁了。身前身後的人也發出了讚嘆和崇拜之聲。但這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忘川神色嚴峻,看起來並不輕鬆,在銀雨中站了不足一分鐘,冰藍色霧氣卻疏淡了不少,終於有一處肉眼不可見的缺口出現,幾滴銀色雨珠兒滴落在他的肩頭,冒起縷縷小白煙。
驚呼聲中,霍炎一急,差點也跟著踏出去。
忘川卻擺手,禁止他,同時平馬流也抓住了霍炎的手臂,“別魯莽,忘川的海之無界也頂不住,你出去也是白搭。”
我急得跳到保護罩的邊緣區,知道這時候不能多嘴,恨不得焦慮的眼神可以呼喚出我的心聲:快回來啊!再這樣你會受傷的!至少,那銀雨還無法突破這先天罡氣。
也不知那腐蝕力極強的銀雨是不是令他的傷處很痛,反正他沒有立即迴轉過身,而是仰頭望天,冷笑道,“幻海水滴。哼,天庭,你終於動手了嗎?”
第七章不是她
黃海之水和倒懸之山的大名我是知道的,初聽別人講起洪荒界編年史時,這兩個名字頻繁出現。它們一為佛祖所賜,一為上遠界那個真正的天庭所賜,都是天下至寶。正事這兩件寶物鎮守在裂隙之處,保證這個雞蛋似的世界的蛋殼沒有破碎,天地沒有消亡。
據說,除了孫悟空和哪吒這兩個身體特異的,其他人接近幻海之水與倒懸之山都會暫時性失去一切法力,變回普通人類或者動物。
那麼,又是誰取來幻海之水,變成這場銀雨來腐蝕十四山的保護罩呢?難道是孫悟空或者哪吒嗎?而如果這是攻破十四山的辦法,又為什麼兩千多年沒有動用?現在,確實是天庭發起了平叛行動,帶著雷霆萬鈞的巨大壓力。
忘川執意冒險,走到雨深之處探查過,發現這場銀雨只波及到十四山方圓百里之內,其他地方仍然是艷陽高照。而走出這條明確的分界線,數十萬天兵將各個山路都封的死死的。
天庭,是想把十四山叛黨一舉殲滅,不留任何一個禍患。而且此次行動突如其來,之前沒有半點徵兆,十四山的人也沒半點防備和注意。目前他們就好像突然被宣判了死刑,只等著上斷頭台的那一刻了。
因此,人心惶惶,壓抑不安的情緒傳染、蔓延,像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而頭頂不斷灑下的雨滴更仿佛是一把懸在所有人心上的利劍,隨時就要落下來似的。要知道死亡和等待死亡時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後者要難以面對多了。
“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平馬流苦笑,到未見驚慌,“先天罡氣保護十四山高枕無憂,我們就真的放鬆了警惕。這兩千多年來,天庭只怕沒有一日不在想辦法突破吧?”
忘川回來後,三巨頭外加叛軍的各隊負責人,一共十幾名就聚到了流水居開會,商討怎麼面對眼前的巨大危機。
我和魔童混跡其中,居然沒有人趕我們走,大概是他們高度緊張,完全視我們為透明吧。
“說這些都沒有用。”霍炎的思維簡單多了,“既然沒有退路,就只有死戰到底。闖他媽的,怕天庭個鳥!”
他的言語、動作和神情都很有煽動性,話音才落就群情激憤,大家都囔囔著要跟天兵天將轟轟烈烈的大幹一場,還說窩在十四山太久,身體都生鏽了云云。
“第六天尊,你說呢?”嘈雜中,平馬流清朗的聲音壓過一切,緩和傳來。
在外人面前或者正式的場合,平馬流和霍炎總是對忘川用尊稱。畢竟,他才是十四山的老大。在這種時刻,也只有他才能做出決定。
忘川坐在大廳的主位上,臉色平靜的可怕,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看起來居然是有幾分悠閒地。因為之前場面繁亂,沒有人注意到,現在全體靜默,就唯有那噠噠聲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鼓之中。
“怕死的,就去死。”忘川的聲音慢悠悠的,顯得格外冷酷無情,又格外的胸有成竹,“不怕死的,跟本尊踏著天兵天將的屍體去尋找另一處洞天福地。十四山……不用守護了。”
平馬流嘆息了聲,顯然是料到了這個結局,卻又捨不得這樣的結果。我相信他的想法代替了一群人,因為我看到他們臉上的悲戚與憤怒。
“根據本尊親身的探查,我確信天庭並沒有指望一場由幻海水滴形成的雨水就能滅了我十四山。他們只是要破了先天罡氣,然後再將我們一網打盡。”
“怎麼講?”霍炎有些不明白。
“先天罡氣是天下間至陽至烈的氣息形成,若非當年我在佛祖處看到過一本古籍,咱們也不可能託庇於它的保護。”忘川緩緩道來,不慌不忙,“要破它,也唯有天下至陰之氣才成。水為陰,幻海承載了佛祖的無上慈悲之法,更是至陰至純。不過,它也是鎮護之水,並不具備那樣的巨力腐蝕,更不會那般凶戾,因此我斷定是代天者對幻海之水施加了法術,令幻海之水與先天罡氣這對天下的至陽與至陰的氣息相激,才產生了銀雨。”
“你的意思是說,十四山的保護罩破掉的那一刻,雨也會停下來?因為它們是相輔相成的,缺一不可。”霍炎恍然大悟的道。
“沒錯。”忘川點點頭,“就算不會立即停歇,雨水也再不會傷人的。”
“就是說這銀雨傷害的只是先天罡氣,並不是我們?”霍炎抱著臂,“那天庭為什麼早不用這招?”
“因為幻海之水需要法術煉製,你以為很容易嗎?說不定代天者煉製了兩千年。”忘川哼了一聲,“而且這銀雨能成,十四山內部必定要有其它引發、配合的條件,否則豈會那麼容易。”
眾人聞言面面相盧覷。
十四山屹立兩千年,從沒有出過一個jian細,現在倘若真有人與代天者呼應,想必是隱藏極深的。到底是誰呢?是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嗎?
有志一同的,那些將領們忽然看向魔童,似乎驟然就發出了我們這兩個“外人”的存在。
魔童是哭著喊著、自己非要來當俘虜的,這行為本身就很奇怪,而他來了不久就出了這樣的事。再考慮到他魔族的立場,對忘川的仇恨,似乎他最有可能是替代代天者做內應的。那麼他是用什麼法寶來策應幻海之水的呢?
幾十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直眉瞪眼的she來,饒是魔童是囂張直接慣了的人,也不禁身子一縮。
我幾乎本能的就大聲道,“不是他!”我說這話當然沒有證據,但我又女人的本能。我知道,絕不可能是魔童的。
可我說出了這種辯解的話,等於是引火燒身,眾人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好像一把把小刀似的,要剝掉我的人皮,看看我骨子裡究竟是狐狸精,還是可恥的jian細。要知道,十四山除了魔童和我,並沒有新的外來人。
“不是她。”這次,倒是忘川說話了。
他根本沒看向我,手指輕輕撫摸著桌上的茶盞,表情很冷,可我的心卻熱乎乎的。他信任我!他信任我!這事實就足夠我偷偷喜悅的了。而他發了話,十四山就再不會懷疑我。我雖然受了代天者的恩惠,可確實沒為他做事呀。
“原來啊,那數十萬天兵不是要防禦,也不是為了抓捕漏洞之魚,而是等先天罡氣被破,然後就來攻山。天庭還真是大手筆,動用了幻海之水,還擺出這麼大陣仗,這算是看得起我們十四山嗎?”平馬流引開話題,因為這個時刻多說無益,更不是抓jian細的時機,那只能令人心更加不穩,不利於眼前的大戰。不過這番話,他說的頗有點神采飛揚的意思。
“管他看得起、看不起!”霍炎一揮手,“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必等到先天罡氣被破了,現在就籌劃一番,殺將出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難道躲著不動,等他們瓮中捉鱉嗎?說不定殺了代天者,幻海之水告破,十四山和保護罩還能安然無恙。”
“霍爺說得對!”他一說完,立即有人上來激動的附和。
霍炎看向忘川,問,“第六天尊,你怎麼說?”
“不可。”忘川搖搖頭,“幻海之水形成的銀雨是承載了法力的,現在籠罩於十四山之上,但倘若我們的人出去,雨勢就會跟著長出,如臂使指,非常靈敏。而為了防止被腐蝕,我們必要以自身法力保護自身,那樣就無暇他顧,天兵們只需遠處放箭,我們就無力回擊,和活靶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