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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妃冷冷一笑,“那有什麼用,仇家之女,得到寵愛是妄想了。就算生下一條活龍,也必給正院那主兒逼得無處容身。王爺的爵位,可是要人家正室嫡子才能得到。”
她城府深,平日喜怒不行於色,總表現得溫柔賢惠,不爭不妒,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是今天是看到花園中的情景,心中盤桓著些怨憎的火氣,陰陽怪氣便忍不住了。她的貼身婢女深知她心,所以總是替她說出那些惡話,舒解她胸中怨氣。她則說些反話,故意大方有禮些。
“只怪老爺,就算忠於前朝,為什麼殺了王爺的幼弟,那孩子不過十四歲。不然小姐也不用――”說到這兒,忍不住用起了娘家的稱呼。
陰妃一擺手,不讓墜兒說下去,只估摸著楊妃已經和韋妃說得差不多了,快步向桂樹林走了去,由門口的小太監通報,之後進入了風暖園的正房。
遠遠就看到楊妃的心腹小林子被捆在一個條凳上,旁邊站著幾個執事的太監,手裡拿著板子,顯然就等韋妃一聲令下,小林子命就算還能保住,也會去了半條。
旁邊,是一個朱漆木盒,上面以金字寫明了招牌,還有些彎彎曲曲的字,也不知道是什麼,像雞腸子似的。
秦王國事繁忙,府中的事都由韋妃和管家李谷來共同打理,因為韋妃的身份,李谷自然為輔。
還沒進門,就聽楊氏道,“姐姐,我是身子不舒服,想吃這一口,才叫小林子他們去買,您要責罰就責罰我好了。從我嘴裡說出的話,到頭來讓低下人承擔,今後我再支使,誰還敢動?”
“不是我定要責罰,而是小林子違了王府的規制。”一個柔和的聲音說,語氣中有些苦惱,正是大妃韋氏,“我也知妹妹的身子嬌貴,現在還懷著王爺的骨血,可規制就是規制啊。王爺曾經有言,如有違者,上下一同,叫我怎麼網開一面呢?如果是別人瞧見倒罷了,偏偏是王爺親自撞見的。如果我不罰小林子,王爺怪罪下來,有誰擔待得起呢?”
聽到這兒,陰氏一挑門帘,踏進了正屋,滿懷同情的嘆息道,“其實也不是王爺親自撞見的,可巧是小林子倒霉罷了。”
韋妃和楊妃聞言,一起轉過頭來。
“陰妹妹知道是怎麼個情形?”楊妃道,“小林子沒敢回微雨園,直接到韋姐姐這裡領罰來了。是春桃路過這邊看到了,我這才知道。”
陰妃又嘆了口氣,眼睛往門外一望,滿是同情,“我今天身子乏沉,就和墜兒到花園裡逛逛,遠遠就看到長孫娘娘帶著她那個小道婢在迴廊里站著。我心想,長孫娘娘出身尊貴,又是王爺的正室,偏偏出關這麼多日子了,也不和咱們親近,想必是不待見我。”
說到這兒,就聽楊妃冷哼一聲,“什麼身份高貴,不過是個右驍衛將軍之女。”
陰妃聰明的沒有接茬,繼續道,“總之,我就避在遠處的花徑上,想著等她離開再出來。這時看到小林子跑過來,想是他忙著給姐姐送吃食,沒長眼,結果讓長孫娘娘攔了下來。我離得遠,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後來王爺到了,看到小林子提的東西,自然發了火,長孫娘娘又說了些什麼,王爺就讓小林子來韋姐姐這裡領罰了。”她明明聽得清楚,卻故意說得含糊,讓楊妃誤認為是小魚在王爺面前挑撥。而小林子挨過一頓板子,想必也不會給那主兒說什麼好話,她也不用怕被揭穿。
“真多事!”楊妃果然這樣想,心下以為是小魚妒忌她受寵愛,恨恨的道,“一定是她說了什麼。”
韋妃忙道,“長孫娘娘說了什麼也是應該呀,妹妹不要氣憤了。這府里雖由我暫時打理,那是因為長孫孫娘娘閉關向道,早晚也是會接手,現在自然仔細著些。”
陰妃點頭道,“韋姐姐說得對,我瞧王爺很愛護長孫娘娘,剛才――”她說到這兒,突然停住了,勾得韋、楊二妃好奇得很。
“剛才怎麼?”楊妃問。
“剛才――”陰妃露出黯然的神色,這一刻倒不是假裝,“王爺挽著長孫娘娘的手,一直在花園裡談笑散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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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飛越唐朝第三十三章為什麼她可以?
聽到這話,三個女人奇異的沉默了,室內寂靜無聲,似乎小林子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李世民看似平易隨和,實際上是個拘謹剛武、英氣內斂的人,加上連年在外征戰,所以除了在閨房之中,對姬妾們並不親近,很少有走在一起的時候,就算有,也是他走在前,她們略略落後一步,何嘗能並肩而行,還談笑著手挽著手呢?
但為什麼,“她”可以?這貌似只是平常的舉動,但正是這種“平常”,才顯出長孫氏在王爺心中的地位有多麼的不同。
三人微妙的交換著眼神,韋氏神色一黯,但轉瞬又回復了平和溫婉的樣子,陰妃的目光閃爍不定,難以捉摸,而楊妃乾脆滿眼恨意,如果小魚在場,只怕會被這目光殺死。
小魚從不想介入這種宮闈鬥爭,即不想爭寵也不想得到什麼權利利益,只想沒有人注意她,變成一隻小老鼠般的存在,好方便逃走。對李世民,不過是因為戒備而加了小心,之後不自覺的有些被吸引罷了。
可是她不知道,就在她和李世民“隨便聊聊、消除戒心”的時候,已經把猜忌的妒忌的種子埋進了幾個女人的心中,只要稍有一點機會,就會茁壯成長,也許會遮天蔽日,淹沒了她。這在她看來微不足道的事,卻彰顯出了太多的東西,而且在心存芥蒂之下被無限放大了。
“難道就因為她是正室嗎?”半晌,還是楊妃忍不住開了口。
在李世民的姬妾中,她是最受寵的一個,所以對這消息格外受不了。
之前長孫氏一直閉關不出,她曾經想長孫氏也許有惡疾,如果不日歸天的話,她就可能被扶正。畢竟王爺雖不沉溺女色,但留在微雨園的時間比其他三園都要長,而且她為他已經生下了一個兒了,現在又有身孕。再者,她身份高貴,終究是前朝的公主。
可今天看來,這不過是做的一個美夢罷了。
她們三人之中,陰氏是李家的仇人之女,姿容平庸,王爺能容她在身畔,讓她享受榮華富貴已經是寬宏;韋氏則是已經嫁過一次的殘花敗柳之軀,再怎樣溫順能幹、大方得體,也只是妾室的命運;她曾經以為她是不同的,但今天她才明白,她不是前朝公主,而是亡國公主。
“前朝”和“亡國”只有兩字之別,其意卻差之千里。從某種角度看,她甚至連普通的唐女也不如。
這樣的三個人,怎麼及得上高門大閥的鮮卑貴族之女,何況那人是正室之妻,她哥哥還是王爺的知交好友。聽私底下的消息說,皇上對立儲之事,一直在太子和王爺之間搖擺,先不論最後是誰繼承大統,她的皇后夢卻率先破碎了。
但是,她怎麼能甘心,怎麼能就此認輸?!
“聽說長孫娘娘在未嫁之前,曾經在王爺的家裡住過一陣,這樁婚事,也是皇上親自訂下的。”韋妃幽幽的道,“想必是兩小無猜,幼時之誼,這是別人比不了的。”
陰妃若有若無的冷哼了一聲,“十年了,愛不但沒有‘馳’,反而濃得很,看來長孫娘娘很有手段呀。”
她這話說得陰陽怪氣,楊妃脾氣火爆,聽得心裡不舒服,正要發作,卻見門帘一掀,一個容貌嬌俏可人的少女走了進來,“誰有手段呀?話說我看楊姐姐家的小林子給捆在外面,是為了什麼呀?”
說話的人正是李世民娶進門一年的、頗負才名的、年輕的徐妃。
韋妃本不想告訴徐妃這件事,畢竟她還年輕,又在未嫁之時因才名而被一群才子追捧,性子難免驕傲,爭寵之心很盛,如果因妒而行事不穩妥,惹得長孫氏發了怒,從王爺對這位正室夫人的寵愛和遷就來看,這小妮子只怕沒有好果子吃,到時候她也免不了被責備。
可是陰妃嘴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還沒來得及阻止,徐妃已經全聽明白了。
她小嘴一撇道,鄙夷的道,“不過是平庸女人,憑藉美色迷惑王爺罷了。之前我聽我的丫頭侍墨說過,正屋的那位每天練字,我讓小太監找來她丟掉的墨跡一看,簡直令人不忍卒睹。”
“她哪裡有美色了?”楊妃冷哼一聲。
陰妃眼神一閃,知道楊妃一直自恃美貌,容不得別人比她美,因此插口道,“實話說,正房那位的樣子還是生得真不錯,珠圓玉潤,舉手投足間有顧盼生輝之色,那對丹鳳眼很媚氣的,難怪王爺會喜愛。”
楊妃不理會這藉機對她打壓的話,眼睛往門邊一瞄,想起了正事,有點怒氣沖沖的道,“那現在小林子怎麼辦呢?難道韋姐姐不能法外開恩,饒過他這一次嗎?這小子細皮嫩肉的,哪禁得住四十板子。”
“楊姐姐不是為難韋姐姐嗎?”徐妃接口道,“這是王爺定下的府規,如果饒了小林子,韋姐姐要怎麼和王爺交待呀。”徐氏自從進門,受到韋妃的照顧,自然親近些。
“不過,能不能給下邊的人遞個眼色,打得輕點,傷傷皮肉就行了。”她看楊妃要發怒,連忙補充。
韋氏搖搖頭,“這罰是免不了的,也不能打折扣。王爺是何等英明,律下有多嚴,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哪有我投機取巧的份兒呢?”
其他三人一聽也是,楊妃不禁氣餒。
如果她連一個下人也保不住,以後還有什麼威信可言呢?何況這人還是奉她之命辦事。
這個長孫氏,早晚有一天要她好看!她有本事就別犯一丁點兒的錯處,否則今天的侮辱定要她加倍償還。就算她是正室又如何,以王爺一向獎懲分明的行事作風來看,怎麼也要一碗水端平。
“小林子這頓打是免不了了。”這回是陰氏在靜默了一會兒後插嘴,“楊姐姐也不必太提心,雖然他細皮嫩肉的,畢竟是下人,身子粗賤,未必就打死了他,倒是叫他明白誰害了他就好。楊姐姐也不是不救他,實在位置所限,言輕語微罷了。”
楊妃瞪了陰妃一眼,雖然惱她這樣說,又覺得她說得對。
徐妃在一邊道,“王爺也是的,雖然年前出了那麼大的事,但不可能總會遇到啊,用得著這樣小心嘛。”
“住嘴,怎麼編排起王爺來了。”韋氏聽她說得輕浮,喝斥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