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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就覺得了,”謝琅拉著金的手,向著前方走去,“金總是能說很多這樣子聽上去很有道理的話呢。”
“是這樣嗎?”
“是的。”
謝琅很肯定這一點。
“感覺金像是超專業的人士呢。”
“……”
金想了想,比起殺人犯這種可能的身份,靈能力者這個身份聽上去更安全的多。
所以他回答:“但願吧。”
謝琅聽到他的話後,心跳慢了半拍,隨後尷尬的推開一扇門——
“啊,糟糕。”
一看到屋內的狀況,她就知道自己走錯地方了。
看那滿屋子的監視器和各種古怪的儀器,顯然是別人布置的地方。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響聲。
謝琅趕緊拉著金躲到了一旁的空柜子里。
柜子里的空氣散發著一股陳舊的氣味。
是過於古老的建築物所相配的中舊家具才會發出的氣味。
隔著柜子之間的門fèng,被金從後抱在懷裡的謝琅看到進屋的幾個人。
“不許看。”
她張了張口,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金說道。
雖然覺得很疑惑,但是金依然順從的閉上了雙眼。
謝琅看到金閉上了雙眼後,也不安心,反而是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別開玩笑了。
她在心中大喊。
之前在舊校舍時遇到的那個年輕人就覺得嚇了一跳,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差點嚇尿了”好麼。
那個年輕人,真的和金長得好像。
當時她腦子裡只畫過芥川龍之介寫的“二重身”的設定,以及“見到另外一個和自己很像的人,不出幾天就會死”這個說法。
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想法,謝琅很乾脆的放棄了自己一貫堅持的不信神秘之事的原則,堅決不願讓金和那麼年輕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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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很快這些人分別布置好了工作後就又離開了。
結果居然還有人留守了啊。
這下子更難搞定了。
雖然柜子里的空間還足夠,也不會感到站著很擠,但是感到金的呼吸落在自己頭頂時,謝琅還是覺得這種情況太古怪了。
真是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她在心中哀嘆。
‘早知道就不這麼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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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留守的那兩個人,都是涉谷特異功能調查所的人。
那個女孩子應該是高中生,記得是叫做谷山麻衣,是所長的助手,而相對而言那個人,則是叫做林興徐。
和謝琅一樣,都是中國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說“原本是香港人”這句話,但是就這麼一句話讓謝琅覺得渾身不舒服。
謝琅曾經陪媽媽去香港玩兒過,然後她最無法理解的,就是這個明明只能靠服務業和金融業以及其他的第三產業支持,完全缺失工業的彈丸之地的居民,居然有不少人居然會覺得自己比大陸來的同胞們高人一等。
這是何其——
反正謝琅承認她遇到的那種有優越感的人是少數眾,絕大多數人沒有這種坑爹的狀況。
但是偏偏就是這麼些少數眾,讓謝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作者沒有絲毫的地域偏見,我也認識過很萌很可愛也很好交流的香港妹子,但是小野主上寫的林實在是……她真不是在黑嗎?)
到了國外還要在說明自己是中國人的基礎上,特別強調一下自己是香港人……反正謝琅就覺得這說法挺——無語的。
‘因為我可能比較計較這些事情?’
謝琅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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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謝琅反省的時候,也注意到了兩個人之間奇怪的氣氛。
“吶,林先生。”
谷山麻衣對林先生說道。
“喝紅茶嗎?”
這沒事找話題的模樣謝琅再熟悉不過了。
“不用了。”
敲著電腦鍵盤的,林冷淡的回答也昭顯了他對谷山的不滿態度。
“那個啊,謝小姐的事情……”
雖然知道谷山麻衣在拼命找話題,但是“她提到了自己”這事情還是會讓謝琅感到不慡。
背後別說別人,被人聽到你在背後說自己那可就糟了。
謝琅不慡的情緒被金感受到了,後者的下巴蹭了蹭謝琅的頭頂。
謝琅無聲的說道:“你當我小孩子啊。”
金則衝著她和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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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林先生,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谷山麻衣直接將自己心底的疑問講出了口。
“我不是指說了句‘林先生是中國人’嗎?這樣不可以嗎?有沒有其他的意思……”
‘這樣就足夠了。’
謝琅在心中想到。
‘這一句話足夠被我當成是冒犯了。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小心眼。’
“我討厭日本人。”
停下敲鍵盤的林扭頭對谷山麻衣說道。
“日本人以前在中國做了些什麼你不知道嗎?”
“!”
“我只是不願和這種沒有常識和自覺地日本人交往而已。”
謝琅決定繼續聽下去。
她很想知道,這個對話接下去會有什麼發展。
“不是我不知道。”谷山麻衣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
謝琅不知道她的聲音是因何而顫抖。
但是顯然,不是她所期望的那種。
“日本做了壞事是事實。但是我覺得一直抱著對過去的仇恨是不對的。那樣的話,世界上的人會永遠地彼此憎恨。那樣很奇怪也很討厭。林先生要是討厭我的話,那就沒辦法了。但是我不想聽到,‘因為我是日本人所以討厭我’。”
然後,眼中含淚的妹子見到了林先生笑起來的樣子。
謝琅抬頭看了看衣櫃的頂端。
但是只能見到金的雙眼。
無論遇到了什麼事情——為了高昂的水電費和房租苦惱、為了寫報告而熬了幾個通宵、哪怕去了生死攸關的可怕靈異場所時也罷,金都會給謝琅一個溫柔和善的笑容。
那是讓人能無所畏懼的向前邁步、鼓足勇氣的笑容。
但是,那雙眼睛裡面現在沒有笑意。
沉靜如水的雙眼卻無法阻止謝琅心中翻滾的怒火。
“以前也有一個對我說了一樣的話的人。想起那時的事情了。”
林先生似乎想到了很美好的回憶。
謝琅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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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啊啊啊啊——
謝琅忍不住了。
就算時候被追究說躲在這裡偷聽他們說話也無所謂,她絕對要出去。
聽到這種話還不做什麼反應,就和大學裡聽到有誰口中不乾淨的說著種族歧視的話還不狠狠給對方臉上一拳一樣。
謝琅在大學裡曾經被記過一個警告處分,但是第二年就被撤消了。
她在學校里聽見了趾高氣揚的所謂的“種族優越”的白人同學說著污衊自己同胞的言語。
雖然是英語但是她聽懂了,所以直接掄起手上的書包就朝著對方的臉上一甩,然後用中文反罵他:“站在我們的國土上還侮辱我的同胞的膚色,想找死我送你一程!”
謝琅是被周圍的男同學給拉開的,據事後的某位男同學說“謝琅你當時真心很兇殘。”
但是他也給謝琅了一個拇指。
“幹得好。”
反正這個在校毆打同學的警告處分謝琅吃了也認了,讓她寫悔過書她就將對方當時說的英文翻譯過來然後附上自己的心理活動,最後毫無悔意的寫了自己的想法。
幾次三番重新再寫,她也堅決不認錯。
敢說種族歧視的話,被揍那也是活該。
我吃處分是因為我在校毆打了同學造成惡劣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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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打擾一下。”
謝琅推開衣櫃的門,走了出來。
金想了一下,並沒有走出去,他的臉隱藏在陰影當中,但是目光卻注視著謝琅。
謝琅是用中文對林說的:“沒有經歷過那場侵略的人沒有資格代替被害者原諒所謂的加害者,作為同胞沒有辦法感受他們的痛苦,能做的只有替他們背負起這種仇恨。”
她的眼神冰冷。
“你是以什麼立場在談到那場一旦輸了就要淪喪成亡國奴的戰爭時,還能笑得出來?相似的態度就是你能笑起來的原因嗎?”
“並非如此。”
“對我來說,你這種態度,就是英奴。”
“!”
林從椅子上蹭的站起來。
他的態度變得非常的具有攻擊性。
“很生氣嗎?憤怒嗎?香港在英國租借了百年,你其實只是習慣性的覺得自己有義務背負起國讎家恨,然後也生理性的討厭日本人吧。其實你根本沒有真切的實質感,一旦這場戰爭變成了想到某個友人的相關態度,就會笑出來了呢。”
“我的祖父是南京人。南京大屠殺的時候,他們全家都陷在城裡面。他從來不和我說南京大屠殺時的事情。但是一家九口人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全部都是平民,就這麼死在了日本人的手裡。我的母親是日本人但是她對這個國家半點歸屬感都沒有,而且她也不會勸我們放棄這份仇恨向著新的未來看。”
“因為她知道,‘原諒’這個詞只有當事人才能說。”
謝琅的目光充滿了含義。
她看著不明白她與林興徐之間對話的谷山麻衣。
“你敢把那番話對任何一個南京人說嗎?你有去過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嗎?南京大屠殺死了三十萬以上的人,而這只是二戰時死在日本人手上的其中一部分中國人。放棄仇恨?‘原諒’這個詞只有當時的倖存者才能講,我建議你想要尋求原諒的話,趁現在是越快越好。因為時間過得越久,倖存者尚還活在人世的也越少。當他們全部死去的時候還沒有原諒的話,那就是真正的永遠也結束不了的仇恨了。”
“說實在的,你現在做的,和這個國家那些絲毫不關心歷史和政治的年輕人有什麼區別?輕而易舉的說些要中國人原諒啊放棄仇恨的話,你們先忘了廣島長崎的原子彈再說這種話吧。”
講完,謝琅摔門而出。
金從衣櫃中踏出來,對著這二位抱歉的一笑,隨後邁開步伐,匆忙追上了謝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