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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中天,一名身著唐服的老者負手走來。
老者身材高瘦,面色紅潤,滿頭銀絲,三縷長髯垂落胸前。乍一看慈眉善目,極是可親。對上他的雙眸,則會發現那雙眼中沒有任何溫情,尤其是掃過廊下飛鳥,更是滿滿的厭惡和輕蔑。
「禍世的妖孽,早當清除乾淨。容你們苟延殘喘,為我季家煉成法器,是你們的造化!」
廊下群鳥憤怒鳴叫,聲聲啼血。更有數隻眼泛紅光,拼著自爆內丹,也要和老者同歸於盡。可惜他們道行太淺,老者僅是祭出兩張黃符,內丹的妖氣就被吸收乾淨,盡數投入銅爐。
「妖就是妖,愚蠢。」
老者輕蔑一笑,信步穿過廊下,每走出兩步,就有一隻雀鳥當場斃命。
青氣不斷從廊下湧出,接二連三飛入銅爐。爐前三炷香不斷增高,縹緲的白煙上升一段距離,很快又垂直下落,一道道纏繞在銅爐四周,穿過爐頂的縫隙,隱入銅爐之內。
銅爐開始發紅,內中陣陣嗡鳴,似鳥雀哀聲。
老者雙目放光,單手撫過長須,神情中現出一抹得意:「就快成了。」
爐中法器為先祖所留,是一把春秋時期的青銅劍。
據老者父親生前所言,早年為誅殺一隻水鬼,使得法器受損。多年後想出以妖氣祭煉的法子,這把青銅劍才有修復的可能。
「快了,就快了。」
憶起先父所言的法器威力,老者愈發興奮,決定親自守著銅爐,直至法器煉成。
就在這時,廊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身高將近兩米的壯漢手捧蓮花燈,快步來到老者面前,將燈遞於老者,滿面焦急道:「家主,少爺的燈不對!」
老者頓時一驚,厲聲道:「你說什麼?!」
蓮花燈中心,橘紅火苗如豆,無風搖曳,忽明忽滅,隱隱還有一絲黑氣。
老者捧過燈座,看著將滅未滅的命火,目帶厲色,臉色陰沉似水。
「是誰膽敢傷我孫性命?!」
安市
天氣晴朗,暖風和煦,古玩街上人頭攢動,遊人接踵摩肩,各種吆喝聲絡繹不絕,熱鬧非凡。
一片喧鬧聲中,黃粱客棧顯得格外冷清。
木雕大門緊閉,門前時常有遊人經過,被飛檐和石獸吸引,駐足觀望半晌,發現門從內里鎖住,叫了幾聲均無人應。雖好奇店內布置,無奈主人家不開門,只得遺憾離開。
客棧內,顏珋將新製成的香球投入香爐,取來鮫紗拭手。遞給小狐狸幾塊飴糖,吩咐他不許淘氣,又同陰兵打過招呼,便攜女鬼登上二樓。
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後,大個子陰兵湊到連長身邊,低聲道:「連長,這事真能成?」
「店家說能就能。」連長手裡抓著一條妖魚,連魚肉帶魚骨咬得咯吱作響。這種妖魚骨骼極硬,煉化之後不亞於低等法器,他卻嚼得十分輕鬆,一口接一口吞咽下肚。
「這是改命啊,對方還是個道士。」大個子抓下軍帽,擔憂道。
連長掃他一眼,將小半截魚尾塞進嘴裡,握拳敲在他的腦袋上,斥道:「什麼道士不道士,咱們做鬼這些年,見過的和尚道士還少?怕個球!」
大個子被敲得坐在地上,引來眾陰兵一陣大笑。
「連長說得對,你怕個球!」
大個子反應過來,也覺得自己昏了頭,是在杞人憂天。只是被笑得惱怒,有點下不來台,當下怒吼一聲,渾身湧出黑氣,向笑得最厲害的幾個陰兵猛撲過去。
「都給老子注意點,誰敢碰翻火爐,老子扯掉他的腦袋!」陰兵們拳來腳往,距火爐越來越近,連長立即發出警告。
祭煉鬼火是他們同顏珋達成的契約,不小心弄翻火爐滅掉鬼火,有一個算一個,就等著被他收拾!
陰兵們聽到警告,自然不敢太過分,鬧騰一會就自行停下,該看守火爐的看守火爐,無事可做的陸續聚到窗邊,看著長街上往來的人群,不免陷入回憶,神情中透出幾分懷念。
「沒當兵時,我跟著我爹去縣城,足足吃了三個肉包子。那是我第一次吃肉包,那滋味,做鬼都忘不掉……」
客棧二樓,顏珋手托香爐,攜女鬼走入靠近走廊盡頭的一間客房。
房間十分寬敞,三面牆壁懸有空白畫卷,地上設有兩面屏風,屏風之間是兩張木榻,其中之一正躺著陷入夢魘的道士。
榻旁立有一張圓桌,桌上設銅架,架上懸掛一枚銅鈴。
顏珋將香爐放在銅鈴旁,側頭看向女鬼,道:「果真想好?」
「是。」女鬼語氣堅定,手捧黑底紅紋的木簡,恭敬遞給顏珋,「店家助我達成所願,我自願付出一魂一魄。」
「好。」
顏珋頷首,言契就此定下。
木簡飛到顏珋手中,黑底盡被鮮紅覆蓋。
「鈴起入夢,聲滅速歸,切記。」
「是。」
女子向顏珋福身,隨後依照他的吩咐,合衣躺在榻上,同道士並排。
顏珋取道士指尖血,凝成一枚指甲蓋大小的圓珠,置於女子眉間,又將一枚靈氣凝聚的法印附在她的掌心。隨後搖動銅鈴,單手捏成法訣,打入屏風之中。
室內香氣裊裊,兩面空白的屏風隱現出奔騰的河流,熱鬧的縣城,以及富麗堂皇的沈宅。
宅院中,一名身著西裝,頭髮梳理整齊,臉上還掛著金絲鏡的男子正搖動鞦韆,一個美貌少女坐在其上,裙擺隨風飛揚,歡快的笑聲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