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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黑色瞳孔化為赤金,顏珋微微嘆息,他果然還是最喜歡這張臉。
「咳咳!」
咳嗽聲突然傳來,顏珋眨了下眼,側過頭,就見女鬼捂住小狐狸的雙眼,硬是不許他看。一眾陰兵裝作不在意,視線卻總是從各個角落飄過來。
血葫蘆一樣的道士趴在地上,臉色漲紅,口中湧出鮮血,咳嗽聲正是由他發出。
「真是麻煩。」
機會難得,氣氛卻被破壞。
顏珋不太情願地放開庚辰,幾步來到男子跟前,隔空取來一枚丹藥,掰開男子的嘴,直接丟了進去。
男子本想掙扎,奈何扣住下頜的手如鐵鉗一般,始終紋絲不動。掙扎的動作大了,下巴幾乎要被捏碎。
丹藥入口即化,帶著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香。讓人發狂的毒熱迅速緩解,血不再流淌,傷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長出新肉。疼痛感逐漸消失,碎裂的骨頭開始癒合,男子試著動了動手腕,竟能活動自如。
抬頭看向顏珋,男子緊皺眉心,並未開口道謝,反而再次指責顏珋同妖鬼為伍,悖逆天道,必當受到懲戒。
「同妖孽厲鬼沆瀣一氣,違背天道,必遭雷霆報應!」
尾音剛落,冰冷的劍鞘突然抵住額心。
庚辰手持長劍,目光猶如萬年寒冰。霸道的應龍氣息充斥四周,陰兵都有些撐不住,水鬼更是緊縮成一團,恨不能再次躲藏進貝殼。
雪白的小狐狸卻雙眼放光,仰視庚辰背影,雙眼一眨不眨,心中滿是對力量的渴望和羨慕。
男子動也不敢動,血液都似在剎那凝固。
這樣的恐怖他從未曾經歷,好似下一刻就會被碾成齏粉。與之相比,哪怕九尾要取他性命,都未讓他如此恐懼。
「他還不能死,我有用。」顏珋按住庚辰的手腕,微微用力,將抵在男子額心的長劍移開。隨即打了響指,男子被看不到的繩索纏繞拽起,手腳無法移動分毫。
「我暫時不會殺你。不過,如果你還是口無遮攔,我不敢保證這份承諾能維持多久。」
顏珋警告過男子,指了指拘有魂體的銀鈴,對庚辰承諾道,「五條妖魚,三盒香料,十壇佳釀。那隻畢方我還留著,如果能養回來,咱們燉湯如何?」
庚辰收回長劍,祭出龍氣包裹銀鈴,開口道:「既然燒焦,扔了便是。想吃我再去抓,我知曉畢方巢在何處。」
「好。」
兩人對話時,男子意圖掙脫束縛,始終未能如願。
女鬼從櫃檯旁走出,無視男子吃人的目光,青白的手擦過男子的額角,掀開被血凝固的發,清晰看到一枚銅錢大的法印,眼底閃過紅光,陰沉笑道:「是他,沒錯,是他的血脈。」
男子厭惡地撇開頭,女鬼半點不在意,笑意盈盈地看向顏珋,道:「店家,就是他。取他血及生氣,必能找到當年那個道士。」
「你確定要這麼做?」顏珋輕敲桌面,兩枚黑底紅紋的木簡從牆上飛出,懸浮在女鬼面前。
「是。」女鬼正色道,「人有善惡,鬼妖亦然。我生前不曾害人,死後除吞噬惡妖,從不曾對無辜者為惡。人道有法,殺人者償命。冤有頭債有主,我索命者是害我之人,那道士卻不分青紅皂白,護那些惡人,欲令我魂飛魄散。」
「憑什麼?」
「就因為我是鬼,他們是人?」
「沒有這些害人性命的惡人,又哪來我這滿懷怨恨的水鬼?」
女子聲聲泣血,字字垂淚。雙目變得赤紅,黑色紋路爬滿脖頸和雙手。這一次,顏珋沒有再壓制她的怨氣。
「人有善惡,鬼難道就無?我敬德高仁愛的高僧和修道之人,但這些不分善惡,濫殺無辜的,難道不該受到懲罰?」
女鬼話音未落,男子已出言譏諷道:「鬼妖生來害人,豈有良善?都該掃除世間,令其灰飛煙滅!」
女鬼發出厲吼,在場陰兵皆面現厲色,周身死氣縈繞。小狐狸也是渾身炸毛,對著男子不斷嘶吼。
顏珋攔住女鬼和陰兵,隔空攝來一枚銅鈴,輕輕搖動,男子再說不出話來,雙手抱頭,額頭鼓起青筋,數息後仰頭栽倒,陷入無盡夢魘之中。
第26章 夢魘
青市
市東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中,屋舍三面圍攏,院中假山嶙峋,古木成傘。石路旁流水淙淙,以竹筒牽引至山巔,旋即飛流直下,落入人工開鑿的水潭。
本是旭日東升,春光明媚,院中卻格外陰冷,瀰漫怨氣,令人脊背發寒。
狹長的走廊中掛有成排鳥籠,畫眉、百靈、山雀等脆聲鳴叫,振動雙翼,在籠中上下飛騰,不停撞向籠門。
籠門破損,鳥籠左右搖擺,只要衝出去,就能逃出生天。
奈何腳爪上纏有細長的鎖鏈,束縛住它們的行動。對籠中鳥而言,自由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兩隻畫眉嘗試數回,知曉逃脫無望,當場哀鳴啼血,最終互相依偎,死在鳥籠之中。死後身體化為青氣,流入設在廊檐下的銅爐。
爐前燃有三支手腕粗的香,詭異的是,雖有白煙騰起,香柱卻從不曾變短。每當有鳥化作青氣,香柱反會升高半寸。哪怕天降大雨,火光也不會熄滅。
不到半刻時間,又有數隻雀鳥隕落,隨青氣不斷湧入,香柱再次升高。
這些鳥雀都是開了靈智的小妖,不幸被宅院主人發現,沒有當場喪命,卻被囚犯一般關押起來,榨取妖氣,成為煉化法器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