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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下,難免有人鋌而走險,動起歪腦筋。
數次下來,客棧安穩如故,長街上卻再未見過這些人的影子。仿佛泥牛入海,蹤跡全無,再無半點可尋。
這一日,客棧破天荒開門。
只是早起就降下大雨,整條長街都不見人影,自然沒什麼生意。
年輕的店主半點不覺煩惱,從二樓走下來,挽起有些長的衣袖,坐到靠近門邊的一張搖椅上,手邊擺開五六個鈴鐺,一個接一個耐心擦拭。
鈴鐺材質有金有銀,還有兩枚是整塊白玉雕琢,頂部以玉鏈相連,找不到任何拼接的痕跡。
青年身材瘦削,白毛衣穿在身上,稍顯得空蕩。手腕卻十分有力,手指修長白皙,扣住玉鈴鐺時,竟似渾然一體。
不知過了多久,門前響起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青年抬起頭,不意外對上一張讓人驚艷的臉。
臉的主人明顯心情不好,邁步走進店門,扯掉身上的外衣,徑直來到櫃檯前,單手一撐,輕鬆躍了過去,抓起一小壇桂花酒,拍開之後,仰頭灌了下去。
「丑六,這是最後一壇桂花釀。」青年放下鈴鐺,看向支起長腿,幾口就喝下半壇酒的來人,提醒道。
丟下空掉的酒罈,來人在身上摸了一陣,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貝殼,隔空丟給青年,道:「老子心情不好。顏珋,我記得你還藏著幾壇好酒?」
顏珋接住貝殼,彎起手指,用指節敲了敲。
貝殼慢慢打開,現出藏在裡面的寶物,竟是兩顆拇指大的金色珍珠。
「我確實有好酒。」顏珋放下貝殼,溫和笑道,「只是不想給你糟蹋。」
「小氣!」丑六撇了撇紅唇,更顯得艷光逼人。
「這不是小氣不小氣,而是不能暴殄天物。你知道找一棵樹齡十甲子,且生出靈智的老桂有多不容易?」顏珋走到櫃檯前,拿起空空的酒罈,斜了丑六一眼,意有所指道,「另外提醒你一句,以你目前的情況,再稱『老子』很不合適。」
被戳到痛點,丑六瞬間就要爆發,渾身瀰漫著殺氣,嘴邊冒出一排獠牙。
「行了,嚇不到我。」顏珋轉過身,繼續道,「在我這裡亮牙,是想被下鍋嗎?正好我前幾日抓到一隻怨鬼,用你來燉湯,能幫忙消除不少怨氣……」
不等顏珋說完,丑六立刻收起獠牙。
「顏珋,你變了。」
「沒變。」顏珋頭也沒回,從木架上取下一隻陶瓶,打開瓶塞,瞬間酒香瀰漫。
「顏珋……」
「知道你近段時日難過。」顏珋轉過身,將陶瓶遞過去,「誰讓我是個好人。」
「嘖!」丑六再次撇嘴,奈何吃人嘴軟,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一瓶佳釀下肚,丑六有了幾分醉意,靠在櫃檯邊,打開話匣子。
「阿珋,你來評評理,是誰規定全族只能有一個女首領,女首領沒了,就必須從公魚中選一條來進化?」丑六打了個酒嗝,咬牙道,「老子怎麼就那麼倒霉,成了被選中的那一個?」
「別問我,去問女媧。」顏珋雙臂環抱,斜靠在櫃檯邊,笑道,「事到如今,認命吧。總的來看,也沒什麼不好吧?」
「哪裡好?」丑六怒道,「想當初老子打遍族內,丑三、丑四那幾個不服,每次見到都要和老子決一死戰!如今倒好,一個個嚷嚷著要為老子決一死戰!」
似乎是想到什麼「可怕」的經歷,丑六不禁打了個哆嗦,表情中滿是惡寒。
「歸根到底,前代族長抽了哪門子風,為嘛要去惹庚辰?結果倒好,讓人拍得稀碎,拼都拼不起來。」說到這裡,丑六忽然停住,一雙媚眼掃向顏珋,目光中滿是探究。
「看我做什麼?」
「我一直覺得奇怪,庚辰那樣的性子,冷冰冰半點不近人情,你到底看上他什麼?」
「臉。」顏珋沒做任何猶豫,答案脫口而出。
「……服了。」丑六抓頭,「我還有一點覺得奇怪。」
「什麼?」
「依照庚辰的性子,你纏他三千年,最終沒有個結果,竟然也沒被拍死?」
顏珋垂下眼帘,長睫暈染兩彎暗色。
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丑六開始感到不安。正想要開口,突然被顏珋一把抓住領口,隨意向身後一丟,驚險躲開一抹襲來的黑氣。
「什麼東西?!」丑六大吃一驚,回頭看去,發現黑氣緩慢聚集,凝聚在半空,化成一個身穿大紅嫁衣,髮髻高束的女子。
「記得我同你說,之前抓到一隻怨鬼嗎?」顏珋將滑落的衣袖再次挽起,微笑道。
「是她?」丑六面露愕然,再次看向半空中的女子,懷疑道,「我讀書少,你別騙我。這是怨鬼?分明是只厲鬼!」
「以後少看點沒用的東西。」聽到丑六的話,顏珋掃她一眼,隔空抓來一隻銀鈴,「我是黃粱之主,我說她是,她便是!說她不是,她便不是,明白嗎?」
丑六艱難咽下一口口水,退後半步用力點頭。
對,您是大佬,您說得對!
她是腦袋進水,敢反駁一條蜃龍!
第2章 鈴聲起
小巧的銀球敲擊鈴壁,發出清脆聲響。
鈴聲層層疊加,牽引出無形的網,將獵物罩在其中。
女鬼被鈴聲束縛,動彈不得,發出憤怒嘶吼。狂亂中,大紅嫁衣自下擺鼓起,猶如血染。縷縷黑氣自周身溢出,盤旋纏繞,蛇舞一般,迅速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