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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的聲音打破黑暗,救護人員抬著擔架走進屋內。
沒過多久,警笛聲也出現在門外。來人勘察過現場,分別詢問目擊者。
自從老人被掩上白布,方雨始終渾渾噩噩,被人詢問時,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有滿目的鮮血和不斷炸響的驚雷,以及在她眼前停止呼吸的老人。
方雷和鄭澤的回答基本一致,都說是屋內進了賊,偷竊不成被老人遇到,惡意傷人,才釀成這場慘劇。
「我們回來時,看到有黑影閃過,又看到大伯倒在地上,就衝上去想抓住他,可是沒能追到!」鄭澤攥緊拳頭,表現得異常憤怒,甚至有幾分刻意。
方雷附和他的話,更拉上方雨,讓她對警察說,是不是看到可疑的人影。
兩人身上同樣有嫌疑,先後被帶去警局問話。只是話鋒始終一致,沒有多大的破綻,無憑無據,也不能將他們如何。加上鄭恩生前和三弟媳家的種種齟齬,錢家又擅藉助外力,案子始終沒能有新的進展。
方雨向公司請了長假,專心料理老人的喪事。方雷一改平日作風,連續數日留在家裡,很少再出去鬼混。
老人的二弟媳和兩個侄子侄女弔唁過,遞給方雨一個文件袋,裡面是一張支票,兩張房產證和一份文件,還有數把鑰匙。
「我公公生前最記掛的就是姑母,臨死都惦記著這件事。大哥無兒無女,好不容易尋回你們,當成是親生兒女來照看。你是個好孩子,也不枉費他這番心。」劉梅頭髮花白,眼角爬滿皺紋,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蒼老。
「這筆錢還有這些股份,都是大哥提前交給我,說是他年紀大了,心臟又不太好,喉嚨先前動過手術,不知能撐多久,讓我幫你先收著。將來找到合適的,就當是你的嫁妝。還有兩間公寓,地段都不錯,也是留給你的。」
「孩子,記著,你父母雖然不在了,你也是有娘家的!」
方雨哭著撲進劉梅懷裡,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錢家也來弔唁,一陣裝模作樣,樣子假到令人作嘔。
鄭澤的母親掩不住貪婪,開口就要分割財產,更說方雨姐弟不姓鄭,是外人,葬禮後就該滾得遠遠地,不該死皮賴臉地留下。與她同來的錢家人更是口無遮攔,惡語傷人。
「說是親戚,這麼多年過去,誰知道是真是假,鑑定又不是不能作假。」
「看這副妖妖嬈嬈的樣子,找來就帶到家裡,誰知道真是外甥女,還是當乾女兒。」
「老頭子看著正派,難保沒有花花腸子……」
錢家人越說越過分,徹底激怒抱著方雨的劉梅和她的一雙兒女。
在場的劉家人同樣惱怒,不想擾亂靈堂讓老人走得不安穩,幾個高大的青年站出來,將錢家人連拖帶拽,硬是扯了出去。
「快來看啊,打人啦!」
「哎呀,殺人啦!」
這一家人究竟是什麼貨色,劉家人早就一清二楚。當年上門討公道,卻被扣上仗勢欺人的帽子,論顛倒黑白,誰能比得過他們?
「打人,今天就打你了!」
劉梅這口氣憋得太久,包括她的一雙兒女,早看不慣鄭澤母子的作為。多少年前就撕破臉,乾脆大鬧一場,狠狠給對方一個教訓。
被狠狠收拾之後,錢家人不敢再肆無忌憚編排,也沒有再上門找茬。鄭澤卻像是沒事人,仗著鄭恩已經去世,隔三差五來找方雷,攛掇他出去鬼混,繼續拿錢去賭。
方雨知道弟弟有這個毛病,勸說多少次,嘴皮子說破,他總是不聽。一回又一回,賭得越來越大。為了幫他還賭債,鄭恩留給方雨做嫁妝的房子都被賣掉,方雨積攢的存款也所剩無幾,可方雷就是死活不改。
有一回,討債的人找上門,方雷提前跑出去,方雨被堵在家裡,險些吃了大虧。
那次之後,方雷終於有了悔意,在方雨面前發誓不再賭。可沒過多久,鄭澤避開方雨找上來,他又固態復發。等方雨知道,十多萬的賭債已經壓上肩頭。
方雨走到廚房門前,想給自己做份早餐,卻無論如何提不起勁來。再過五天就是還錢的日子,如果錢還湊不齊,這棟表叔留下的房子也將落入那些人的手裡。
她很累,累得不想再活著。
為什麼她要背負這一切?
為什麼?!
方雨滑坐在地上,曲起雙腿,環抱住膝蓋,頭深深地埋下,將哭聲全部堵在喉嚨里。只有眼淚控制不住,很快浸濕衣袖。
安市,黃粱客棧
老人面前擺著五六隻酒罈,全都已經見底。
顏珋又取來兩壇,老人卻搖搖頭,不再去碰酒杯。
「那家人處心積慮,引誘方雷那孩子染上賭癮。我知道之後,立刻把他關在家裡,不讓他再和鄭澤見面。」
「那孩子卻不聽話,幾次偷跑出去。鬧到後來,更從家裡偷錢去賭。」
「我剛動過一場手術,當年,我三弟就是因為這個病去的。」老人單手覆上喉嚨,神情中儘是無奈和悲痛,「要是我再年輕十年,不,五年,身體再好點,不怕那孩子恨我,用棍子抽也要把他抽回來!可我老了,老了啊。」
老人沙啞著聲音,低頭看著自己枯瘦的手。
「我只能提前安排,請我的二弟媳幫把手,等我撐不住那天,至少讓方雨有個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