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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這樣安慰自己,浴室的燈陡然閃爍,合攏的氣窗發出鈍響,玻璃呈蛛紋狀碎裂。鏡面上再次涌動黑氣,緩慢聚集,最終凝成一張流著血淚的鬼臉。
鬼臉扭曲咆哮,隱約能夠辨認出,那是一個蒼老的中年女人。
「啊!」
娜娜發出尖叫,後退兩步,不慎被自己絆倒,狼狽摔倒在地。
浴室中的聲響引來注意,幾個女孩擔心出事,想要打開門,卻發現從內部鎖住,一邊拍門一邊大叫:「娜娜,娜娜你沒事吧?娜娜,你開門!」
聲音傳出門外,旅社的服務人員迅速趕到,知曉情況之後,由女服務員取來備用鑰匙,從外打開浴室。
眾人進到室內,發現氣窗半開,窗玻璃像是被石頭砸碎,一塊塊砸落在地。鏡面也碎了大半,碎片和碎玻璃混在一起,不小心就會傷到。
洗手台前,乳液瓶子傾倒,穿著睡衣的女孩仰面倒在地上,後腦在跌倒時受到撞擊,人已然昏迷不醒。
第8章 迷途三
娜娜被送入醫院不久,同伴立即電話通知她的家人。
不到三個小時,一輛紅色私家車停在醫院門前,車上下來一個身材豐滿,面帶焦急的年輕女人。
「麻煩,六樓。」
電梯盡數滿員,女人只等擠進手術專用電梯。
幸好電梯內沒有病床,穿著藍色制服的護工站在電梯中,見她滿面焦色,大衣內還穿著睡衣,頭髮略有些蓬亂,料定是患者家屬,沒有多說,直接按下電梯。
電梯內另有數人,其中多是患者家屬,見她憂心忡忡,臉上還帶著汗水,不免有些同情。其中一名年長的女人取出一包紙巾,順手遞給她,道:「擦擦汗。」
「謝謝。」
女人接過紙巾,電梯剛好停在六樓。
電梯門向兩側開啟,女人腳步匆匆離開。
與此同時,一道黑霧滑過電梯邊緣,緊隨在女人身後。
黑霧過處,蛇狀黑氣蔓延,怨氣凝成的黑水滴落,靠在牆邊的金屬架竟似被強酸腐蝕,現出黑色凹痕。
腳步聲在走廊中響起,病房門推開,一個長發女孩提著暖壺走出來。看到女人,立刻道:「菲姐,你來了。」
「怎麼樣?」女人快走兩步,越過女孩,看到正為患者測血壓的護士,焦急詢問。
知曉她是患者直系親屬,護士將情況簡單告知。值班醫生過來巡床,當面告知女人,相關檢查顯示,她的妹妹僅是昏過去,人並無大礙,相信很快就能醒過來。
聽完醫生的話,女人長出一口氣,坐到病床邊,對幾個女孩道:「你們也累了,都回去休息,這裡有我。」
女孩們的確疲憊,同女人告辭,結伴返回旅店。只是出了這樣的事,青年旅社不敢再住,寧肯多花些錢,住進還有客房的酒店。
「娜娜?」
女孩們離開不久,昏迷中的人開始有了動靜。
見她手指微動,眼珠也開始轉動,女人立刻湊上前,焦急道:「娜娜,醒醒!」
連續幾聲,短髮女孩終於睜開雙眼。眼底映出女人的面孔,竟然不是安心,而是驚叫出聲,不顧還扎在手背的針頭,迅速蜷縮向床頭,雙膝曲起,頭埋進膝蓋,整個人不停發抖。
雙人間的病房,此刻僅有姐妹兩人。
娜娜一邊發抖,一邊叫著「鬼」,「我不想的」,「不要來找我」,「不是我殺的」。女人本想呼叫醫生,聽到她的囈語,立即改變主意,手懸在呼叫鈴上方,到底沒有按下去。
「住口!」
聽她提起死去的男孩,女人低聲呵斥,迅速起身走到病房門前,見走廊中並無幾人,將房門牢牢關住,隨後回到病床前,雙手用力抓住娜娜的肩膀,道:「我讓你住口!」
手指用力,指甲陷入女孩肩頭。
娜娜打了個哆嗦,在疼痛中清醒,對上女人的雙眼,驚疑不定道:「姐,是鬼,是那個老女人來尋仇……」
「這世上哪來的鬼!」女人雙手更加用力,打斷女孩的話,沉聲道,「聽著,那個小崽子的事咽到肚子裡,永遠不許再提!他是殺人畏罪潛逃,不知道藏在哪裡。那個女人是從犯,又包庇兒子,自盡身亡,和咱們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
「沒有可是!」女人斬釘截鐵道,「趙成人都死了,我為什麼要生他的孩子,你難道不清楚?沒有那個男人的房子和錢,你的學費哪來,生活費哪來,和朋友出去玩的錢哪來?你做家教那點錢,連你穿的一件外套都買不起!」
「別說了!」女孩怒道,「別說了!」
「不想我說就閉緊嘴巴。」女人壓低聲音,湊到女孩耳邊,警告道,「別忘了,當時推他下去的是我,在他還有氣時,提出不能叫救護車,取來刀子的可是你。」
女孩不再說話,只是狠狠地盯著女人。
女人知道她不過是色厲內荏,悠閒坐回到床邊,看著不知何時折斷的指甲,皺眉將斷掉的甲片撕掉,繼續道:「咱們親爸是個賭鬼,咱媽受不了,和人跑了,這些年都是我養你。你吃飯穿衣和讀書的錢,哪一分不是我給的?不是我,你能結交上這些朋友?你最好記著這一點。還有,一旦事情泄露,會失去什麼,你也最好想清楚。」
病房門前,黑霧越來越濃,霧氣中凝出一張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