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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厲鬼即將破門而入時,走廊中疾射出一條白色鎖鏈,剎那逼近黑霧,盤旋纏繞,將黑霧中的鬼體牢牢鎖住。
鎖鏈之後,長袍長冠,手托引魂燈的判官踏風而來。看到猙獰咆哮的厲鬼,不禁皺眉,鎖鏈瞬間收緊。
厲鬼被白鏈勒得鬼體寸斷,怨氣翻滾,聲音尖銳悽厲。
「為什麼?為什麼?!」
厲鬼不斷尖叫,任由鎖鏈纏身,鬼體一寸寸斷裂,黑氣反倒更加濃郁。猩紅的雙眼透過病房門,死死盯著室內的一對姐妹,血淚流淌出眼眶,不是暗紅,盡為墨黑。
「你生前有怨氣,死後方才化成厲鬼。念你確有冤屈,且未能真正害人性命,可以從輕發落。隨我回地府,飲下孟婆湯,忘卻今生執念,投胎去吧。」
見多人世百態,判官的心早已硬如冰石。
女鬼的遭遇的確值得同情,可地府之中,閻羅殿前,喊怨的鬼魂何止千萬。身為判官,唯一能做的就是秉持法度,遵天律地法辦事。
「如執迷不悟,三魂七魄皆滅,再不入輪迴。」
「我不入輪迴,我寧願魂飛魄散!」女鬼悽厲叫道,「她們害死我的兒子,我要報仇,報仇!」
女鬼不肯放棄掙扎,僅存的怨氣化作黑色利刃,拼著自己被鎖鏈纏滅,也要讓病房中的兩人付出代價。
「糊塗!」
判官耐心告罄,揮手就要收其魂魄。
走廊中突起一陣鈴音,金光閃過,及時攔住即將點在女鬼頭頂的判官筆。
看到攔截在面前的鈴鐺,即知來者是誰。
判官的臉色很不好,單手持筆,視線迎上來人。雖有怒氣,到底記得彼此身份,虛托引魂燈,向信步行來的顏珋施禮。
「見過上神。」
「用不著這麼客氣。我和庚辰不同,早在萬年前就因觸犯天律被貶,再不是什麼上神。」
顏珋走到判官面前,手指輕彈白色鎖鏈。
以忘川石鍛造,生出靈識數千載,同引魂燈相連的鎖魂鏈,竟不受判官控制,受驚般抖個不停,更在下一刻放開厲鬼,縮回引魂燈中,委屈地盤入燈座,任憑判官如何催動,死活都不出來。
判官氣結。
怎麼說也是地府中數得上號的鬼靈,不過是被碰了一下,竟然就慫成這樣?
鎖魂鏈十分委屈。
那是蜃龍,認真起來,十殿閻羅都要發憷。他區區一條鏈子,還是石頭造的,扛不住有問題?總之,你行你上,你也慫就閉嘴,別XX!
判官被懟得啞口無言,再度氣結。
鎖魂鏈收回後,厲鬼擺脫束縛,就要衝進病房。這次攔住她的不是判官,而是顏珋。
一聲響指,銀鈴飛到厲鬼上方,鈴舌輕擊,厲鬼再動彈不得,當場化成一團黑色怨氣,被銀鈴吸入其中。
判官暗道不好,就要上前阻攔。入了這位的手,休想再引入地府。
顏珋微微一笑,沒有同他糾纏,收回銀鈴之後,迅速隱入黑暗。臨走之前釋放一道龍氣,在判官布下的屏障中撕開一道裂口。
耳邊傳來清脆聲響,判官無法再追,只能一邊咬牙,一邊祭出判官筆,儘可能快速地修補屏障。
這裡是醫院,魂體多於他處。
一旦生者和往生者之間的阻隔消失,難保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第9章 迷途三
烏青筆桿在判官掌心旋動,筆鋒落下點點青斑,交織成一道又一道鬼紋,嵌入破損的屏障,其間光芒頻閃,恰似月落湖心,浮光躍金。
最後一筆落下,青輝盡去,破損的裂縫盡數彌合。
循陽氣聚集而來的往生者,發現通道被堵死,面前只剩下滿臉「我不爽」的判官,恐懼地四處閃躲。可惜速度不夠快,被鎖魂鏈綁成粽子,一個接一個拘入引魂燈內。
厲鬼未能抓獲,卻捕到最擅隱藏的狡鬼和詐鬼,更有三隻即將成型的怨鬼,於判官而言,倒也不虛此行。
收回判官筆,掐指估算時辰,判官正欲轉身離開,新成的屏障再起波動,恐怖的龍氣洶湧而來。不同於蜃龍的詭秘,純粹的強橫霸道,猶如荒古神匠鍛造的神兵,能斬擎天之柱,擊穿不周山。
「上神。」
無需猜測,就知龍氣來自何人。
先是蜃龍,緊接著就是應龍,判官不得不感慨自己的「運氣」。只是想歸想,感慨歸感慨,該有的禮數不能落。當下整理衣冠,對龍氣湧來方向拱手行禮。
和應龍打交道的次數不多,比不上殿內的那些老傢伙,判官的應變卻半點不弱。須知他生時官至高位,還曾一度取漢帝而代之,對人心的把握以及處事的哲學,可謂是登峰造極。
庚辰沒有露面,警告之意卻是昭然。
沒實力和對方講理,判官不敢遲疑,更不敢糾纏,索性從善如流,老老實實退出這條龍的地界,帶著拘拿的鬼魂返回地府。
厲鬼確實沒能抓到,拘回的鬼仍是不少,好歹能填滿半頁鬼冊,對殿上閻羅算是有個交代。至於那條蜃龍,那些老資歷都沒轍,他能有什麼辦法?真逼急了他就罷工,再不濟自請降職,給孟婆去當船工。
判官打定主意,退路都給自己想出五六條。
沒了後顧之憂,八卦之心突生。
據小道消息,蜃龍糾纏應龍三千年,最後竟然搬家,賴在他的地界不走。應龍煩不勝煩,雖然沒有動手,兩人的關係實屬一般。如今來看,情況貌似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