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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氣中的情意稠得酸倒了本仙君的牙。

    狐狸深情兼動情地繼續道:“可能在仙君們的眼中,妖精比什麼都不如,連凡人殺了妖精都是件功德,妖精傷了凡人卻是罪無可恕。但我就算只有這一條微不足道的性命和淺薄的妖法,我想保護一輩子的,我拼上飛灰湮滅也要保護到底……”

    本仙君吸著涼氣截住他話頭:“你的心意,清君一定曉得了。但你也要曉得,兩丈開外豎著耳朵聽的那位是天上的命格星君。你對衡文清君起斷袖之意若被天庭曉得,可不是你一個人飛灰湮滅就能完事的,不想連累清君就找個日子再說罷。”

    狐狸顫了顫耳尖抬頭,又低下頭道:“那我先走,不耽誤幾位仙君。”深深再看了看衡文,看起本仙君寒毛數根,方才化股風兒走了。

    第四十七章

    命格星君捧著天命簿從山崖另一頭走來,向狐狸化風而去的方向瞧了瞧。“這頭雪狐根基倒好,指不定凡間再過五百年後,就能在天庭上瞧見它了。”

    我道:“星君,這也歸您的天命簿子管麼?”  

    命格星君拈鬚笑了笑,“通玄修道者,已脫出輪迴外,論理不歸天庭管。不過--”手按了按天命簿的封皮,“也興許天命簿上就有它一份,此是天機,不可說。”

    我道:“最近老不見您老下來,難道也學碧華靈君,拐到西天吃茶去了。說話和他一個調調兒。”

    命格乾乾笑了笑:“宋珧元君,抱歉抱歉,實在抱歉得很,剛巧天庭有些棘手事情要本君去做,延誤了些日子。玉帝對元君此行甚為掛念,還用我老兒的觀塵鏡瞧一瞧,對元君這幾天的作為滿意得很……”

    我的心裡卻突的一跳,笑道:“哪裡哪裡,多是托星君照應。”

    命格又向衡文道:“清君近日可好?玉帝垂問,托我代傳,論法會將至,問清君何時回天庭。”

    衡文道:“蒙玉帝垂問星君代傳實在惶恐得緊。此間的事情如果能快些完,就等事畢再回天庭復命,若完不了,日期將近,我便回天庭,請玉帝另派人下界協助宋元君罷。勞煩星君代轉呈上。”  

    命格拱手道:“一定將此言轉呈玉帝,清君放心。”

    絮絮叨叨完畢,命格星君捧著天命簿開始翻頁,本仙君瞧著這本冊子總不放心,“星君,你冊子上的字可否先給我看看,說得總不如寫的清楚,待我參詳仔細,這幾日才能做得讓玉帝和你放心。”廣雲道人的屍首正存在衙門裡,本仙君在縣衙暴露仙跡,但不知道又讓我變成什麼去靠近天樞。

    命格星君知道本仙君記著前幾次的事情,摟著冊子不想給又不好說不給,躊躇片刻後捋著須子道:“其實元君此次下界,眼看要到頭了。”

    到頭?棒打鴛鴦的事兒我還沒做多少件,竟然要到頭了麼?

    命格道:“元君可以潛行匿跡隱在城中,不出兩日,此事便有個結果了。”只將冊子上的幾行字給我看。

    單晟凌慕若言今世畢,天樞星與南明仙再入輪迴。

    我看得小心肝抖了抖,生做一世人,便成一條命,玉帝居然說讓死就讓死,但不知道要慕若言和單晟凌怎麼個死法。

    命格老兒卻不肯說,長嘆道:“不是我搪塞,畢竟大家同為仙友幾千年,誰知道了這個結果都不好受。若不是我是寫天命簿的,我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又眼睜睜瞧著二位恐怕做不到。不過這幾日了,等到時候自然就明了了。”命格神色慨然向遠處望,雲高霧薄。  

    衡文淡淡道:“我方才看天命簿上,‘天樞星’三個字似乎被一個金色的圈兒圈著,是怎麼回事。”

    說得我一怔,金色的圈兒?為什麼本仙君沒瞧出?

    命格星君合上天命簿皺起老臉笑道:“可能是我一時怕寫錯了字,做的標記。”

    衡文道:“天樞與我同在船上時,我看他左手的小指上似乎也有道細細的金圈。像被一根金線綁著,天樞和南明今世被月老綁了條紅線我知道,幾時又多出條金線來。”

    命格星君抬袖擦了擦額頭道:“清君,您定然都曉得,何必再榨我呢,有些事情由因而生果,實在是牽牽扯扯,難辦得很。”

    衡文道:“星君放心,玉帝暫時壓封的事情,本君不會多提,但--”眼角瞟了瞟本仙君,笑一笑,“天樞手上的金線牽扯的源頭,難道竟就是天庭里所謂的傳聞麼?”

    本仙君不識趣地一問:“什麼傳聞。”o

    命格默聲不語,衡文道:“仙契之線。你竟沒有聽說過麼。”  

    我確實未曾聽過,命格滿面嘆息道:“……其實,也算是天樞星君和南明帝君的孽緣罷……”

    我道:“可以詳細些麼?”瞧了瞧滿臉莫測的命格和衡文,便識趣地道,“若是天機,當我沒問過。”

    命格又嘆息。衡文道:“這個原由沒什麼好做機密的。據說天樞星和南明帝君初生出的時候,就互耀互映,牽連緊密。天樞星本是帝星,佑護凡間的皇氣,南明帝君司凡間國運。兩仙相輔相助,儼為一體。所以,傳說,後來南明帝君與天樞星君之間便生出了仙契之線,這線其實與月老的紅線有些相似,相互牽連,扯著無限愛慕情意。”

    原來天樞和南明竟有這樣的往事,我道:“難道玉帝這次把天樞和南明打下凡界,其實是為了剪斷那根情線?”設下情劫,月老的紅線,乃至本仙君,都是為了以情斷情?

    命格瞧了瞧本仙君,依然默默不做聲。衡文搖頭沉聲道:“晚了,仙契之線有活結死結,活結可解,如今天樞手上,卻是個死結,據說除非灰飛煙滅,再不能解開了。”  

    我愕然。命格道:“……其實玉帝如此安排……也是想找個法子看可不可解罷……畢竟……唉!!……”再唏噓地搖了搖頭,順手拍了拍本仙君的肩,又向衡文拱手道:“天庭中還有些瑣碎事要辦,先告辭了。”

    乘風御雲,回天庭去了。

    第四十八章

    天邊彤雲絢絢,已近黃昏。

    山坡上有個片樹林,林外黃糙延地,鋪著些枯黃的落葉,在此地看遠處,越發的天境悠遠。

    我和衡文找了塊地方坐著,只當看賞風景,衡文打了呵欠道:“真是有些困了。”合目在糙上躺倒。我坐著看遠遠的天,沒來由得便生出意境來,那麼的高而且遙遠,我竟然在上面過了無數年。實在是賺了。

    天將黑時衡文問我到哪裡去打發打發時辰,我道:“我想去慕若言那裡瞧瞧。”

    衡文慢悠悠道:“哦--你要去慕若言那裡看看山貓怎樣了?”  

    我道:“不是,我是想去瞧瞧慕若言。今天下午聽了命格的話心裡總有些不舒服,幸虧命格沒告訴我什麼,要不然我真要去和他說了。現在……沒什麼可說的……但老想去瞧瞧。”

    衡文嘆道:“是了,那你就去看看罷。我想換個模樣去盧陽城裡逛逛,就不和你一道去了。咱們在住的那家客棧頂上見罷。”

    縱雲到了盧陽城上時,衡文按下雲勢,我忍不住道:“衡文。”衡文在星光下轉過身來道:“怎的?”我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期期艾艾地道:“你儘管逛罷,我在客棧頂上等著你。”衡文一笑道:“曉得了。”

    本仙君變了個書生模樣,在盧陽的大街上問了兩三個路人。一刻鐘後終於站上了慕若言宅院的屋脊。

    單晟凌畢竟有所避諱,他的宅邸在城北,將慕若言安置在城東。宅子不算大,遍種花木,十分精緻。我在屋脊上看見後院幾間亮燈的廂房。剛剛隱去身形站入院中,忽然看見迴廊上一個捧著盤子的丫鬟婀娜走過來,進了一間廂房內,我忍不住跟進去一看,廂房中陳設雅致,燈燭明亮,床上錦褥繡被鋪設整齊。山貓十分愜意地睡在被子上,小爪子撥著本仙君的那個竹筒兒玩耍。  

    它過得到挺舒坦。看來這間十有八九是慕若言的臥房。

    丫鬟將盤子放在桌上,斂身退了出去,合上房門。

    我踱到桌前看了看,盤中放著的似乎是一塊塊的小點心,都用彩紙方方正正地包著,紙上滲出斑駁的油跡,散著一陣陣的甜香。

    衡文不大吃甜東西,原來天樞卻好這口。

    我想著一兩日後慕若言尚不可知的淒涼結果,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床上的山貓坐起身來,鼻子一動一動地,探頭探腦看桌上的盤子,跳下地,躥到桌上,低頭看看盤裡的點心,叼出一塊放在身前,用爪子撥了撥。點心上紙裹得嚴實,它弄不開。山貓歪頭看著點心,舔了舔鬍鬚,四下張望了兩遍,終於一跳再跳到地上,瞬間變成它那個八九歲男童的人身模樣,躡手躡腳走到門前上了門閂,再躡手躡腳走到桌邊,從盤中抓起一塊點心剝開紙,塞進嘴中。

    房內的屏風後大步走出一個人來,卻是慕若言。

    山貓似有所覺,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回身欲逃,被慕若言一把扣住肩頭。山貓頓時哀叫一聲扭動起來,抬手便狠狠嚮慕若言胳膊上抓去,本仙君疾伸出手,不動聲色地將它的前爪一抬,山貓的手便頓了頓,力道弱了,饒是這樣,仍然嗤啦一聲,慕若言淺色綢布長衫的袖子被它抓下幾縷布條。  

    我念了縛訣,暗中縛住山貓的兩隻手,山貓使不上力,只好拼命扭身掙扎,又低頭想咬慕若言的手腕,卻總差了一分半分的咬不到,慕若言藹聲向山貓道:“莫怕,我不會傷你的。我只是有兩句話想問問你,你如果不想說我也不勉強,然後就放你走,可以麼?”

    山貓眼見自己討不了便宜,眨著淚水汪汪的綠眼睛,遲疑地點了點頭,乖乖站住不動。慕若言慢慢鬆開他肩頭,拉他到桌邊坐下,從盤中拿起一把點心,放到山貓眼前。山貓瑟縮地看看他,抽了抽鼻子,忽然哇地一聲哭起來:“你別把我交給那個叫單什麼的壞人--”

    慕若言抬袖擦它的圓臉,緩聲道:“放心,我問完了就讓你走,對誰也不說,我要是想將你交給什麼人,豈不是早就可以交了,何必等到現在。”

    山貓抽噎著道:“你,你保證~~”

    慕若言點頭:“保證。”

    山貓這才抹了兩把鼻涕,抽抽搭搭地不哭了。

    本仙君在桌旁看得都有些無奈,狐狸算是條精明的漢子,怎麼教出的小妖怪如此之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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