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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這一玩,竟玩出了些糾結。

    衡文向我道:“那些孩子問我叫什麼,我說我叫趙衡,他們就問我,為什麼你姓宋我卻姓趙。我應該和你一樣姓宋。為什麼?”

    天樞輕聲道:“他們也問我叫什麼,我說我叫天樞,但是沒有姓,他們就說我也應該姓宋。”

    我揉了揉額角道:“這個麼,為了方便,我在那些凡人面前都自稱是你們的爹,在凡間,子要從父姓。”

    衡文似懂非懂地眨眼。天樞欲止又言道:“我和衡文下午與他們下棋,他們下不過,就拍桌子說再和我們下棋就給我們做兒子做孫子。在凡間,給人做兒子是不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那你為什麼……”

    本仙君面不改色地道:“哦,那是因為他們當你們和他們差不多大,在凡間,說給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做兒子是件很丟臉的事情。我比你們大很多,這樣就可以權且當做一下,不會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

    天樞一向很好哄,果然聽了這幾句話後就若有所思,笑道:“其實我們的歲數比他們大很多的,所以他們不該說那種話,說了也不會吃虧的是不是?”  

    我說:“是,但是不能告訴他們,不然咱們就露餡了。”

    天樞點頭,“嗯。”

    糾結就這樣解決了,順順利利擺上晚飯。

    衡文和天樞沒怎麼看得上買回來的包子,對黃三婆的包子念念不忘。衡文只吃了兩個,天樞吃了一個。我道:“不然明天再換一家買,再不然做餃子吃。”衡文和天樞才提了些興致。

    衡文餵完了毛團,本仙君便和昨日一樣讓他們抽洗澡簽。今天是天樞抽到先,洗完後回廂房,衡文再洗。本仙君洗完後先去天樞房中看了看,他又沉沉地睡了。我再到衡文房中,卻沒看到人。

    丫鬟道:“小少爺到您的房中去了。”

    我回到房中,果然看見衡文坐在床上,拿著一張紙折,抬頭看著我笑。那麼一瞬間,我在燈下眼花,竟看成是平時的衡文坐在床前,對我微微地笑。

    我走進屋內道:“你怎麼不回房睡?時辰不早了。”

    衡文道:“今天中午睡過,晚上不想睡,天樞睡了不和我玩,我就過來找你。”本仙君在桌前坐下道:“但晚上也沒什麼好玩,你還是去睡罷。”  

    衡文道:“宋珧,我們在凡間歷練完後,你和我們一起回天庭麼?”

    回,當然一起回,誅仙台可能正等著我哩。我含混地道:“玉帝如果讓我回去我便回。”

    衡文立刻笑道:“那就好,我回天庭後,還去找你玩。”

    我點頭道:“好。”

    衡文坐在床上,把折著玩的紙在手中搖,和平時衡文搖扇子的模樣竟有一兩分像。我的心中又一動。

    衡文打了個呵欠。我忍不住道:“你今天晚上還在不在這裡睡。”

    衡文道:“好罷。回房麻煩。”

    我滅了燈,躺到床上,蓋上被子,衡文向我身邊湊了湊,我睜眼躺在床上,想起往日種種,有些後悔。

    早知有今日……

    早知有今日,當初也只能那樣,賺了數千年,其實應該知足。

    但我心裡還是想,如果現在身邊躺的是平日的衡文。  

    如果現在身邊躺的是平日的衡文……

    只剩下在凡間的這幾天了。

    我心中悲涼頓生,恰如當初念淒詩慘句般頹廢,驀然地生出一股衝動。

    我撐起身子,俯向身邊,親了親。

    衡文睡得正沉,嗯了一聲,手竟握住了我的衣裳,我那一陣上涌之氣便嗡地沸騰起來,伸手抱住他,輾尋到他唇上,他順從地張開口,滑軟的舌回應地與我糾纏,我將他摟得更緊些……

    一個激靈,忽然回了神智。b

    我急鬆手一骨碌坐起身,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宋珧你個畜生,十一二歲的孩童也不放過!竟連禽獸都不如!玉帝啊,我怎能幹出這種事情!

    我踉蹌到桌前,灌了一口涼茶。

    衡文,就算他是衡文,他現在也不過是個十一二歲模樣的孩童。

    我再灌了一口涼茶,瞧了瞧窗紙透來的悽然的夜色。

    衡文,只剩下了這幾天,卻是只是個孩童,其實不認得宋珧是個什麼東西的孩童。

    我頹然長嘆,就算只剩了這幾天,也不能再這樣睡下去了。  

    第六十章

    我在桌邊坐了一夜。

    天微微亮時我出門到院子裡站了一站,在井裡拎了桶涼水,擦了一把臉,再遛了個圈兒,小廝和丫鬟們起床,出門瞧見本仙君杵在院中,十分惶恐,又服侍我洗漱一遍,小丫鬟沏好茶我吃了兩口,天大亮了,天樞和衡文才起床。

    我預先讓小廝到街上去買了兩籠小包子,早飯時擺上來,衡文與天樞的眼頓時亮了,衡文伸過筷子,夾起一個,咬了一口,含糊地笑道:“好吃。”天樞也夾了一個在盤中。衡文向我道:“是你讓他們去買的罷,比昨天的好吃。”我道:“你若愛吃明天早上再買。”衡文立刻很歡喜地笑。天樞瞧了瞧桌上放的辣醬碟兒,試著夾著包子在醬里蘸了蘸,咬了一小口,悅然道:“原來還可以加調料。”衡文立刻又夾了一個,依樣學樣地試了試,睜大眼道:“唔,味兒又不同了些。”

    兩位童仙一派天真,本仙君瞧著禁不住想樂,忽然又想起昨夜事,如一塊石頭壓上額頭。我委實不是個東西。

    衡文皺著眉頭看我道:“你哪裡不舒服麼?”  

    我皺著臉皮笑道:“沒有。”天樞夾著一個包子,也眨了眨眼看我。

    早飯後,衡文道:“小包子很好吃,但是大的包子還是前天的好。”依然念念不忘黃三婆。

    本仙君於此事沒有辦法,一家的包子一個味兒。可惜黃三婆不賣包子。衡文念念地說了一說之後,也不再提了,跑去給狐狸餵食。

    我在院中,曬曬太陽,天樞不知從哪裡找了一卷書,在廊下看。衡文餵完狐狸,從小廳里出來,順著迴廊向本仙君的方向走來,轉到往後院去的月門邊時,忽然住了腳,向門內看了看,走進後院去。

    本仙君不由自主地挪過去瞧,只見黃三婆正倚在後門邊,和廚娘聊天。衡文仿佛無意似的向附近走,到了黃三婆眼前時,停住腳,笑嘻嘻問了聲好。

    黃三婆自然大喜,顫著手道真是位懂事又沒架子的小少爺。

    衡文笑嘻嘻地道:“您老過獎了,還當向您老道謝才是,晚輩吃過的包子都不如您老給的好吃,家父與兄長亦都十分喜歡。”說話時,臉上露出無限的渴慕。

    黃三婆歡喜地幾乎說不出話,半晌後才顫巍巍地道:“小少爺愛吃,老身這就回去再蒸些送過來。”  

    衡文道:“真的麼?實在太感激了。”

    本仙君在一旁看得汗顏,討吃的這一岔,又是誰教他的。

    我現在若出頭,黃三婆一定會扯住我連贊帶夸地絮叨上半日,本仙君在月門邊看了看,很明智地踱開了。

    剛回到廊上,小廝說前門外來了客人要見見本仙君,是個老婦。

    老婦?本仙君這幾天,難道走老太太運?

    本仙君到廳內迎客,小廝引著老太太過來,我定睛一看,有些眼熟,依稀是集市上給衡文和天樞核桃花生吃的老婦。

    老太太進廳,福一福身,報上家門:“老身呂胡氏,請宋公子安。”

    我惶恐地讓座,昨天只在集市上打個照面,今天將本仙君姓名打聽清楚,一定有目的而來,一個安將我請得疑雲大起。

    呂胡氏在椅子上坐了,上下將廳中的陳設看了一遍,向我笑道:“宋公子家中布置得真精緻,剛剛搬過來,竟就收拾得這麼好。”

    我道:“哪裡,都是他人的功勞,其實在下半分心都沒費。”這句是實話。  

    老太太就著話尾接道:“公子真是過謙了。不知公子是哪裡人氏?”

    我只好謅道:“老家江浙。”老太太道:“啊喲,江南可是好地方。不知公子此番到城內,打算長住還是短住?”

    我含混道:“只看住不住得慣了,住得好便住久些。”

    呂胡氏道:“其實這城雖不大,卻算繁華,最要緊是安定。現下天下都不太平,東郡南郡那地方常年的打,聽說最近朝廷還派兵與東郡一起攻打南郡,將南郡的幾座城都滅了,南郡的那位什麼大將軍竟被自己的兵造反打死了。世道不穩,居則難安。能像我們這裡這樣安安穩穩好過日子的城天下也多少了。所以依老身的愚見,公子既然來了,房子也置辦了,何不就住得長久些。”

    我和著點頭:“您老說得及是。”

    老太太兜了如此的一個圈,意在何處?

    老太太端起几上的茶碗,抿了口茶潤潤喉,放下茶杯,一雙老眼望著本仙君道:“老身唐突,請教公子尊齒幾何?”

   

    她問此做甚。本仙君飛升時二十有三,此時張嘴便欲答二十三,幸虧想起,院子裡還有兩位十一二歲模樣的上君對外權被當做我兒子,便答道:“虛度三十三載矣。”

    呂胡氏綻起老臉,搖頭道:“不像,若不是老身見過公子的兩位小少爺,公子您說您是兩旬出頭的人,老身一準相信。”

    廢話,本仙君這張臉,本就是兩旬出頭的臉!

    呂胡氏掩口一笑:“公子正是年富力強時,兩位小少爺尚年幼,就未曾想過……再續一房?”

    原來,老太太此番,是來替本仙君做媒的。

    本仙君到凡間一住,立刻有姻緣上門,難道我永世孤鸞的命竟然可以改了?

    老太太見我直著雙眼不語,便接著說:“老身這裡,現有一樁絕好的姻緣說與公子。城北有個布莊,門面不大,生意卻好的很。這城裡的大戶人家穿的布料都是從他們家訂的。布莊的馮掌柜有個女兒,今年一十七歲,雖不算富貴人家的女兒,嫁妝也頗豐厚,相貌人品正與公子匹配。並不是老身亂提,說起來,這位小姐與公子卻已有了兩回的緣份。”

    本仙君聽得屏風後一陣悉索,想是衡文和天樞正蹲在後面聽。呂胡氏在此時接著道:“第一回的緣份,兩位小公子身上穿的衣裳,正是馮家布莊做的。還有幾件衣裳正在趕著。至於第二回的緣份,公子應該還記著呢。昨日在街上的胭脂鋪前,那撞著您的姑娘,正是馮家小姐。這可不是天賜的姻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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