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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吳笙難得聽人勸,“我不學習了,該干點什麼?”
“什麼都行啊,”徐望語重心長,“生活要豐富多彩。”
吳笙很認真地想了想:“我小學學的鋼琴和奧數,初中學的圍棋和滑冰,高中時間少,自學繪畫發現沒天分,現在改成計算機方向,課外閱讀量是有些少,一周也就一到兩本書。這麼一看,我的生活的確挺蒼白,關於豐富多彩,你能不能給些具體的建議?”
徐望:“……我要和你絕交!”
吳笙到現在都記得,徐望說這話時,瞪大的眼睛,還有氣鼓鼓的表情,像個披著小老虎皮的喵星人,比最難的數學題都可愛。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哦,他們已經是朋友了啊。
三年七班。
吳笙站在教室後門口,頭髮被雨打濕,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滴。
徐望歪頭趴在課桌上,看見他,像是笑了下,可沒有月光,一切都在陰影里。
“你沒帶傘?”他特別認真地問。
吳笙磨磨牙,走進來,坐進他同桌:“再給你一次機會。”
徐望直起身,一本正經:“這麼大雨,你不帶傘,我們怎麼回宿舍?”
吳笙看了他兩秒,忽然伸手,拿起了徐望放在課桌上的手機。
徐望莫名其妙:“你幹嘛?”
“給你媽打電話,”吳笙翻通訊錄,“說你夜不歸宿,在教室里瞎鬧。”
“你有病吧!”徐望瘋了似的去搶手機,“我媽死了,死了——”
沙啞的聲音里,哭腔再藏不住。
吳笙一把抱住他,牢牢的。
徐望拼了命的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他從來不知道,吳笙有這麼大的力氣。
雨更大了,雷聲和雨聲混在一起,鋪天蓋地。
徐望終於哭了出來,抱著吳笙,嚎啕大哭,像個被欺負狠了的孩子。
“他倆離婚的時候……我媽和我說……是她把我從我爸那邊搶過來的……”
“其實我爸根本就不想要我……”
“我高一的時候要住宿舍……她不讓,我就和她鬧……”
“那時候她就已經病了,可她不告訴我,我還那麼氣她……”
“我一點都不想在我爸那邊住……可我也不敢回家……”
“我總覺得我媽還在家裡,等著訓我考試沒考好呢,我怕一回去,夢就醒了……”
“吳笙,為什麼壞人都活得好好的,好人就這麼苦呢……”
徐望把一切悲傷、後悔、憤怒,毫無保留地宣洩。
吳笙不說話,只一下下摸著他的頭,安靜陪著。
雨愈下愈大,雷聲也愈來愈響,不太像四月的雨了,恍惚,總讓人以為是暴風雨的盛夏。
徐望哭累了,嗓子也徹底啞了,奇異地,心裡平靜了許多。悲傷仍在,但不會疼得,一張嘴,就想哭。
吳笙的整個校服上衣,都濕了,徐望也分不清,哪裡是雨澆的,哪裡是自己的成就。
悄悄抬臉,吳笙也在低頭看他。
或者,徐望想,對方從始至終,都這樣低頭看著自己,安靜,溫柔,都不像吳笙了。
夜很黑,沒一絲月光,但徐望發誓,他在那目光里,看見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鬼迷,心竅。
徐望輕輕湊上去。
近一點,再近一點,他甚至已經看清了,吳笙眼底,自己越來越清晰的影子。
忽然,那眼睛眨了一下,湧起的慌亂,侵蝕了所有。
徐望沒底了,再不管不顧,猛地親了上去!
吳笙卻更快,幾乎是本能地把人推開,情急之下,根本一點力氣沒留。
“咣當——”
徐望被直接推到了地上。
後背撞斜桌椅,屁股摔在硬地,可他一點沒覺得疼。前半分鐘都是懵逼的,茫然呆愣,大腦一片空白。
吳笙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心如擂鼓,要不是雨,恐怕就能聽見“咚咚”聲。
他想說對不起,卻說不出口,他想拉人起來,卻不敢伸手。
他怕徐望問為什麼,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害怕被人提問!
徐望漸漸緩過神,知道疼了。
後背疼,屁股疼,眼睛疼,哪兒哪兒都疼得厲害,心裡更要命,又疼又酸楚,憋悶得厲害。
他試著深呼吸。
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
終於,在不知道第幾次里,他成功了,就像千辛萬苦爬上岸的人,總算求到了一口氧氣。
吳笙還傻愣著,這比溫柔的吳笙還罕見。
徐望好整以暇地看了他半天,“噗”地樂了,靠住桌子腿兒,懶洋洋地朝他伸手,天經地義似的:“別自個兒懺悔了,趕緊給我扶起來。”
吳笙如釋重負地鬆口氣,趕忙起身。
徐望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微涼,潮濕,都是汗。
雨,下瘋了。
走在走廊里,看著雨打在玻璃上的水花,甚至會生出被水珠濺到的錯覺。
吳笙和徐望,一前一後,安靜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