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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聽到來人聲音的白墨眼也未抬,依舊是以那寡淡之至的姿態假寐著:“汀蘭下山做什麼了?不會是為我探路吧。”
汀蘭一噎,片刻後咬了咬牙,開口道:“是屬下的一位朋友想去尋千機老人,屬下答應與她作陪,因此才私自下山,望公子恕罪。”
話音未落,汀蘭忽感到刺骨的殺意,不禁臉色微變,抱住木白的手霎時鬆開。
白袍美人已睜開了眼,一雙眸子裡似有千丈寒潭,連怒意也冰封起來。
不知何時木白卻已經跑到了太師椅前,恰好以平視的姿態盯住了那彩衣女子,微微嘟起小嘴,黑色的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裡閃著一絲涼意:“你讓開。”
在場之人除了白墨外,全都驚愕地望著同樣穿著白袍的小男孩。
這臉蛋,這打扮,這神色,簡直跟他們家公子一模一樣了。
彩衣女子不由自主地讓開了。
唯一的障礙清除後,木白手腳並用地趴在白墨的腿上:“爸爸。”
眾人一怔。
白墨眸色複雜地望著小男孩。
“媽媽說,媽媽爸爸就是娘和爹的意思。”木白忽閃著眼睫,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汀蘭面色一變,暗道不好:“小木白,回來——”
木白卻像並未聽見,偏著頭看白袍美人:“木若是媽媽,那白墨是爸爸嗎?”
白墨眸色微暗了下:“木白是麼?”他俯身將男孩兒抱進懷裡,“我不喜歡你吶——”
“公子恕罪,木白是屬下朋友的孩子,年紀尚小,不懂——”汀蘭急得變了臉色,卻忽視了侓菊等人的眼神。
“汀蘭,”白墨微涼不悅的聲音響起,“跟若兒待得久了,你也變傻了麼?”說完轉回視線去,不再理會似是被驚雷霹得外焦里嫩的汀蘭,“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你麼?”
木白誠實地搖頭。
白墨再次開口時,語氣間也帶了涼意:“她對你太在乎了,而且,為了你,她竟然在大婚之夜跑掉,她不知道這樣會讓我想——殺了你麼?”
最血腥的話卻以最平淡的態度說出,所有人都有些不寒而慄。
木白嚇得縮了縮,片刻後開口:“丫頭姊姊說,爸爸不捨得讓媽媽傷心——所以連木府的那些事情都沒有告訴她,可是如果我死了,媽媽一定會很傷心的。”
白墨聞言,嘴角勾了個淺淡的笑意,卻分外冰冷:“白蘭馨,看來她是活得太舒適了吶。”
遠在揚州埋首案桌的白蘭馨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繼而指天怒罵:“白墨你個沒有兄妹愛的!我幫你看了三年夫人養了三年兒子當了三年管家婆你還好意思奴役我這還不算到了現在你丫竟然還算計我?!”
這廂白墨捏了捏木白的臉:“七年之內不要再出現在若……你媽媽面前,否則你身上的蠱,我是不會再讓千機老人配製御香或是給你解開的,聽懂了嗎?”
木白想了想:“是丫頭姊姊說的那個蝕心蠱?”
白墨眸色一烈,唇角勾了笑意,點點頭。
木白眼珠轉了轉:“聽丫頭姊姊說那個蠱是藥石無解的……”
白墨輕笑出聲:“你身上只有殘蠱,有解。”
“丫頭姊姊還說那蠱特別傷身……解了之後也會留下很大的病根……”木白偷偷地瞥了一眼美人一直有些蒼白的臉色。
“……你三歲?”白墨眸色陰沉了些,片刻後唇角笑意重現,“你身上的殘蠱毒性極低,不會傷身。”
木白想了想,揚起大大的笑臉:“那我答應。”
“白蘭馨為了教你付出了這麼多努力,看來我真的應該好好答謝她一下了。”白袍美人將懷裡的小人兒放到地上去,唇角一點點扯出剛硬的弧度,“帶他去找千機老人。”
身後陰影處,幾道暗黑閃過,眾人回神時,木白早已不見了蹤影。
“汀蘭,把若兒帶回來。”白墨重新倦懶地靠到椅上,仿佛剛才的言談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不該開口的,就爛在心裡,知道了麼?”言罷,未等女子回答,便疲憊地合上雙眸,“青竹,搭上幃紗,其他人都離開,我要休息了。”
汀蘭此時才回了神,將詢視的目光投向凊梅。
凊梅以唇語回答:“公子的舊疾又發了。”
汀蘭怔住,眸底閃過異色……小若子,想來這一世你都逃不掉了。
“木、若!”夾雜著怒意的低吼在耳膜上炸開。
白衣公子抬眸望去,勾唇一笑:“唔,小蘭子怎麼沒戴紗帽——你來了,木白呢?”
“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啊?!”汀蘭壓著怒火衝過來,“你在這兒借酒——”忽而收聲。
木若收回抵在女子唇上的茶杯,調笑道:“是茶不是酒,小蘭子,是你反應過激了。”說著,轉向其他驚詫的食客,“打擾各位了,實在抱歉
——在下代我家小娘子賠個不是了,還望各位恕罪。”
“你已經聽說了。”不是疑問句。
木若握杯的手臂微微僵滯片刻,含笑轉身:“聽說了又怎麼樣?小蘭子,我已經說過了呀,我跟他,天涯陌路——懂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