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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若言就要開始進攻了,大大小小的船隻連接在一起,可以組成一個龐大的過道,然後……」他嘴裡隨便找著話題,牽著兩人走到桌邊,用手指迅速沾水寫道:如起大火,你們立即突圍。
見秋月秋星一臉懵懂,鳳鳴露齒微笑,俏皮地眨眨眼睛。
越窗而來的江風忽然有點詭異,三人同時轉頭朝窗外看去。
一片火紅串入眼帘。
江面上,數艘正燃的木船,如從地獄裡鑽出的惡魔,正以最快速度朝離軍用鐵索連環的船隊衝來。
轟轟轟!轟!
巨響震天,火船撞上連環船。
「啊!」秋月秋星驀然看見此景,頓時驚呼。
鳳鳴臉露喜色,輕道:「來了。」所有人中,只有他預想到西雷會趁夜色無聲無息掩到附近,倒滿煤油裝滿木材的船會被點燃撞向離軍。
這是三國歷史上最著名的策略之一,連環船,火燒連環船!
江風肆虐,風助火勢,立即越燒越旺。離軍大亂,慘叫哀嚎從江邊延續開來,頓成一片人間地獄。
若言正與卓然在軍帳中討論明日的攻擊,赫然聽見帳外轟隆聲,都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出了軍帳。抬頭一看,入目竟是一片火海。
身邊侍衛撲到腳下,大喊道:「大王,西雷軍夜襲,火……火……到處都是火!」
「救火!」若言抽出寶劍,一刀劈倒身邊一個抱頭逃竄的士兵,沉聲喝道:「不許慌亂,逃竄者立殺!眾人救火!」
才持劍奔出幾步,另一名侍衛一身烏黑炭火痕跡地撲了過來,跪下喘氣道:「啟稟大王,那些火船里裝著一桶一桶的油,不但撲滅不了,火勢還延伸到我軍連環船上。」
「救火!」
「大王啊!」侍衛哀聲大叫:「火勢太大,救不了了!請大王立即下令撤退!」
火勢已經延續到岸上的帳篷,人人身陷一片火海。慘叫聲不斷傳來,不少被火燒到的離軍紛紛跳下江中,落水聲不斷。若言身邊侍衛,圍在若言身邊,提劍砍殺身邊逃竄驚惶的士兵,人人大喊:「大王有令,不許私自逃竄,煽動軍心,立即救火!」
若言站在原地,看大軍潰亂,就如陷入修羅地獄,眼中凶光一閃,恨恨道:「鳴王。」一轉身,提劍就往王帳奔去。
走到一半,異變忽起,駿馬嘶叫聲,馬蹄聲,衝殺聲平地而起,若言和卓然心中一凜,回頭觀望,侍衛鮮血淋淋飛撲過來奏道:「大王,有埋伏!」
若言走前一步,濃眉深擰:「哪邊埋伏?有多少人馬?誰領軍?」
「後方一路,江面一路,兩路前後夾攻,人馬多少尚未知道,領軍的,江面上好像打的是楚字旗號。」
卓然沉聲分析:「後方應該是永殷王的兵馬,人數不多,隔絕不了我軍後路。奇怪,江面上為何不是西雷王旗?」
若言腦中靈光忽閃,渾身一震,咬牙道:「容恬已經潛入大營了,哼,你想要回鳴王?」殺機頓起,朝王帳奔去。
卓然連忙攔道:「情勢危急,請大王立即指揮大軍,否則離國危也。」
「待我殺了鳴王,再行衝殺!」
王帳那邊,鳳鳴和秋月秋星仍在帳中。
千萬人慘叫悲鳴,驚惶失措,只有他們三人最為安逸。
簾門忽被人掀開,一人氣急敗壞持劍沖了進來。鳳鳴悠然回頭,露出一點愕然:「怎麼是你?」又失笑道:「我還以為不是容恬就是若言呢。」
「你竟如此狠毒,設下毒計害我數萬大軍!」妙光早失了往日沉著雍容,明晃晃的寶劍拿在手中,一步一步逼近。
秋月秋星看著不妙,一左一右保護地站在鳳鳴面前。
鳳鳴將兩人分開,反而朝妙光走去。
「我對西雷忠心耿耿,你們兄妹早就知道。」鳳鳴昂首道:「我若貪生怕死,為了一點私情就獻計害西雷,又怎麼配得上當西雷鳴王?」
「容恬已經負心,你為何還要幫他?」
「公主恐怕已經忘了,寧天下人負我,不讓我負天下人。」鳳鳴幽幽看著妙光,忽然重重嘆氣:「容恬即使負我,我也不能害他。何況,他未必真的負心。」
妙光對上鳳鳴迥然眼神,仿佛被他的眼神直刺心窩,渾身發顫。與鳳鳴的第一次見面,與鳳鳴談論寧願天下人負我的那天,與鳳鳴笑說英國婦人服侍的鏡頭,全部一個接一個,鋪天蓋地卷襲上心頭。
哐當一聲,寶劍掉到地上。
秋月一個箭步,將寶劍撿起來,對準妙光。
妙光凝視鳳鳴:「那你……你為何不走?」
鳳鳴奇道:「公主不是要殺我嗎?」
「我殺不下手的,你又何必故意相問?」妙光別過身子,黯然道:「我害你許多次,這次就當我還你。他日再見,妙光不會手下留情。你快走,王兄知道是你搞鬼,一定正在過來的路上。」
鳳鳴苦笑:「我何嘗不想走,可是現在出去比呆在這裡還危險。王帳惹眼,容恬一定會趕在若言之前找到我。他來了,我就不用擔心了。」說到容恬名字,俊美的臉上,蕩漾全然的信任和溫柔。
妙光本已灰心,見到鳳鳴臉上微笑,心中猛一激靈,她對鳳鳴早有愛慕之意,但一直未曾揭破,此刻巧逢大亂,所有平日埋藏的種種情緒一起造反起來,默默凝視鳳鳴,眼中閃過一絲下定決心的光芒,手探入袖中。
鳳鳴大事已成,含笑站著。
不料女人心真如海底針,異變忽起。
兩道金光閃爍,身邊秋月秋星齊齊倒下,秋月手中寶劍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鳳鳴愕然回頭,看見兩人身上各插一根金針,不用說,一定是妙光出手。
「公主?」
妙光異常激動,清脆的聲音變得尖利:「我真不明白,你有什麼好?容恬要你,王兄要你,連我也被你騙得不忍殺你。」
她一步一步逼近,手中早準備好的金針又刺。鳳鳴長期體弱,哪裡避得開妙光這必殺絕技?輕呼一聲,立即手腳無力,倒在地上。
妙光人雖纖細,力氣卻不小,將鳳鳴打橫抱起,冷冷道:「我不想殺你,也不想你被王兄殺了,但是……我更不想你和那個該死的容恬在一起。」說到後來,咬牙切齒,恨意從眼中直she出來。
鳳鳴被她制住,見妙光神色不同尋常,顯然是受了刺激,心中大叫不妙。但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仿如回到當日被妙光抓住送往離國那種完全無助的地步,暗恨自己大意,懊悔不已。
妙光抱起鳳鳴,趁亂出了王帳,一眼看見若言正怒氣沖沖持劍而來,立即轉身往另一方走。繞到帳篷後方,四周慌亂士兵紛紛走避,衝殺聲聲敲擊耳膜,沒有人注意她這個公主和手裡的鳴王。
一匹嘶叫的軍馬從身邊奔過,馬鞍上血跡斑斑,似乎主人已經身亡。妙光手急眼快,一把抓住韁繩,她跟從師父學了多種異術,除了金針之術外,對弄馬也甚為厲害,不到片刻,這匹驚惶的馬就被安撫下來。
妙光將鳳鳴軟軟的身子橫放在馬上,用繩子綁住。
「馬兒馬兒,將鳴王帶得遠遠的,不要讓王兄找到,也不要讓容恬找到。唉,到最遠最遠的地方去吧。」
鳳鳴心中苦笑,妙光雖然聰慧老成,關鍵時候居然如此幼稚可笑,現在把自己放在馬上讓馬兒帶走,只怕沒有離開這裡就被亂軍刺死或者大火燒死了,不由暗叫倒霉,遇上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女孩。
妙光卻不知道他心中想些什麼,戀戀不捨地伸手在鳳鳴臉上摸了兩下,猛然一鞭抽到馬後。
駿馬嘶叫一聲,載著鳳鳴狂奔而去。
鳳鳴在馬上顛簸,看著馬兒在亂軍中穿梭,越過一頂一頂冒著火光的帳篷,身邊士兵尖叫號哭。
小命危險!
發狂的馬兒又闖入一片正交戰的亂軍,好幾次刀光從頭頂閃過,鳳鳴只好閉上眼睛,聽天由命,如果他能說話,早大嗓子四處吆喝容恬的名字了,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好看著穿著西雷軍服和穿著離國軍服的士兵持劍在身邊比劃。
死在離軍手下也就算了,萬一死在西雷軍手下,那也太冤枉了。
幸虧他橫躺在馬上,而且一直沒有動彈,眾人大概將他當成已經戰死的士兵,沒人理會他,不斷從身旁掠過的刀劍,也並沒有真的落到身上。
駿馬一陣狂奔,竟奇蹟般地奔出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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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鳳鳴睜眼,不由狂喜,沒想到自己這般命大。但顛簸依然不斷,駿馬還在不斷狂奔,不知要跑到什麼地方去。眼看廝殺聲和火光越離越遠,鳳鳴心中大叫:快停快停,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馬兒哪裡可以聽見他的第六感呼應,依然狂奔。
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眼看穿過山坡,鑽過林子,趟過淺河,越過平原,竟整整奔馳了一個晚上。
最後,馬兒似乎真的累了,猛然剎住,人立長嘶。
撲通!一夜顛簸後繩子開始稍微鬆脫,馬一人立,鳳鳴立即從馬上掉了下來,摔得頭昏眼花。
身上負擔忽然不見了,那匹該死的馬似乎又精神起來,搖搖尾巴,居然又開始狂奔而去。
茫茫糙原上,留下鳳鳴動彈不得。
慘,慘,慘……鳳鳴勉強睜開眼睛,只見四周半人高的糙在迎風搖擺,喧譁聲一點也聽不到,天籟俱靜。
容恬在哪?
西雷軍在哪?
他想爬起,身上偏偏酸軟無力,根本無法動彈。在馬上顛上顛下過了大半夜,鳳鳴腦子都被攪成一團漿糊,躺了半天,才赫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不知妙光這次用的金針術會制約身體多久,如果是三四天的話,自己躺在這個荒蕪的糙原里不能動彈,不餓死也會被路過的野獸咬死。
想到這裡,悲從中來。為什麼經歷了這麼多苦難,費盡心思計謀,居然是這樣的下場?
他躺在糙原之中,又氣又怒,卻無從發泄。悶了許久,緩緩平和下來,將發生的事情一一重溫。
到這個時代,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不短的時間。出使繁佳,容恬登基,中浮岩之毒,被三公主騙到博間,再被妙光騙到離國,到了離國逃出來又被抓回去,受傷,養病……許多許多往事,從心中湧出,象一直藏在某個角落的寶藏,忽然源源不斷被記憶的小人運了出來。
想得最多的,竟是初到西雷時,容恬對自己百般欺負,教導他西雷禮儀,騙他說早午晚都要親吻,竟比現代西方人還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