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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走到牆上掛著的畫前,那幅畫的後面有一個暗格,宋遙掀起畫卷,暗格里放著一本簿子,還有個木製的錦盒。

    他取出那簿子翻了一翻,若不是朱有金被查了出來,所有財產都被充了公,他這裡還是能撥一點出來用在百姓身上的。只是晉王籌劃了這麽久,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婦人之仁而前功盡棄。想是只能待到晉王奪得江山的那一天,再好好彌補百姓所受的苦難和損失。

    其實宋遙是個百姓稱道的好官,體恤民情又廉潔清正。只是晉王對他有恩,十年寒窗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朝堂之上,為民請命,輔佐帝業。只是那時候的他過於年輕,也過於耿直,說話間得罪了不少人。鴻鵠之志依舊,奈鬱郁而不得為,幸而遇見了晉王,才讓他從一個七品縣令做到了一州知府。

    晉王說,當今皇上昏庸,濫用佞臣,連杜羽悠那種作風敗壞的人都當上了工部侍郎,這個江山還有什麽可期待的。

    『若是本王得了天下,就要多用宋大人這樣耿直清正善規諫的大臣……』

    宋遙放下帳簿,手正要收回來,卻硬生生地停住,在那隻木製錦盒前猶豫了一下,然後將它取了出來。

    錦盒內放的,便是他們宋家祖傳的血玉。  

    他不肯將血玉給淮王,一來,這確實是宋家祖傳之物,二來,嘗聞玉乃天地精華所成,是有靈性之物,而血玉更是難得,他留著這玉是想待晉王登基之後呈給晉王雕琢成璽而用,願此玉可保他江山永固……

    宋遙將錦盒打開,血色的玉石溫潤細膩,看著便叫人愛不釋手。

    他捧著錦盒走到窗邊,便見遠遠的,一抹白色的身影跪在廊下階前,瓢潑的大雨就這樣澆在那人身上,從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一日一夜,滴水未沾,粒米未進,而那位只知玩笑世間的王爺,卻是冷漠的可怕。

    雖是有著無雙的容顏,但最令人傾嘆的還是那一手絕好的琴音,清冷而驕傲,平淡而又溫然,宛若謫仙一般的人,為何要受那樣的折辱?

    他該生在濁世外,清風竹廬,山溪潺流,那樣清澈,那樣邈遠,以琴曲為伴,閒來相邀舊識一二,或是對弈,或是論茶,悠然自得,不甚愜意……

    想到這裡,啪的一聲合上盒蓋。宋遙拿著那錦盒出了書房。

    而此時廊上另一邊,有人也透過疏窗,視線牢牢鎖在跪在廊下階前的那人身上。

    雨水浸濕了他的薄衫,蒼白的顏,蒼白的唇,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的指印,讓他明白自己那一掌,竟有多麽重。  

    他還生著病,他的身子骨也經不起折騰……淮王緊了緊握著的拳頭,悔意,內疚和莫名的煩躁輪番不休地折磨著他。

    他不該如此衝動,不該在聽到他彈唱「漪蘭」後情緒失控。

    蘭之漪漪,揚揚其香;不採而佩,與蘭何傷?

    那是只為封若塵才會彈唱的曲子啊,他又如何不知?早在封若塵要把他當作人情贈予他的時候,他就已經讓人詳細調查過他了……無雙公子,一曲漪蘭寄思情,只是落花有意水無心。

    陌玉,難道時值今日,你還忘不了他?甚至把宋遙當成了他!

    他在外面跪了一日一夜,他在窗前站了一日一夜。

    那種無論如何也想要得到他的慾念,炙熱的焦灼著。他得了他的身,又想要他的心;得了他的心,又想要他的情……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貪婪過,那人身上的一切一切,他統統都想要,只怕不能無時無刻地把他拴在自己身邊,就算那張難以對付的尖牙利嘴,他也歡喜得緊,還有得理時的一笑嫣然,宛轉承歡時魅惑低吟……

    那人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肩膀一聳一聳似很困難的呼吸。  

    淮王撇開頭想不看,卻又抵不住又轉過頭來。明明是他自己要跪在那裡,卻好像又是自己在無理取鬧欺負他。但是自己的心意,他可曾明了?

    雨勢不見轉小,而天上驚雷陣陣,淮王看到他緩緩抬頭,朝自己這裡望了一眼,滿是受了傷的表情。

    為什麽總是這樣?

    他在自己身邊似乎從來沒有高興過,總是不斷地不斷地受傷,還都是他給予的,他其實是想待他好一點的,但總是不知不覺中……

    這時,天上又是一道驚雷挾白芒電光劈了下來,憾人心神。

    淮王一拳砸在窗欞上,去他的封若塵,去他的漪蘭操,這個人本就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開門,卻不想門外已站了一人正欲抬手敲門,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宋遙作了一揖,「王爺,下官有事要和王爺商談。」

    公子無雙 31

    淮王的視線越過他朝外面看了看,然後讓宋遙進屋,自己在桌邊坐了下來。

    「什麽事?」

    宋遙上前將手裡的木製錦盒放在桌上,打開,然後將盒子轉向淮王。  

    淮王瞥了眼那盒子裡的玉石,嘴角一弧,「宋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宋遙說道,「王爺閱盡天下奇珍,能瞧得上這塊石頭是它的福氣,此物放在下官這裡也不過積灰濛塵,特雙手奉上,還望王爺笑納。」

    「呵!你不是說這是你們家祖傳之物麽?」淮王諷道。

    「若是祖輩在天有靈,得知這玉石是在王爺這樣懂得賞玩的人手裡,下官想,他們也會欣慰的。」

    淮王沒有立刻回他,只是將那血玉拿在手裡看了看,而後放下,面色肅嚴,「宋遙,本王聽說你為官清廉,秉公執法,不曾貪圖百姓一分一毫,也不屑諂媚討好之事……你這樣,豈不是在賄賂本王?」

    宋遙抬頭,「若是以物易物的話,便算不上是賄賂了。」

    「哦?」淮王來了興趣,換了個坐姿,手指在桌上輕叩,「你倒是說說,你相中了本王身邊哪件寶貝?」

    宋遙道:「下官斗膽,想以玉換玉,不知王爺可否將無雙公子贈予在下?」

    「放肆!」淮王一掌落在桌上,正要罵他痴心妄想,但轉念一想,情緒略平復了些,「你以為無雙公子的身價是這塊玉石可以比得的麽?」  

    宋遙笑了一笑,「王爺帶著無雙公子千里迢迢到江州,下官自然是相信王爺是為了向下官炫耀,只是天下比得上下官手裡這塊石頭的美玉說少也大大有之,王爺卻偏偏帶了個人來作比較,不知下官是否可以如此猜測,王爺也定是知道了下官喜好男風,故而才帶無雙公子來的。」

    淮王不說話,勾著嘴角看他,然後朗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宋遙,本王沒有看走眼,你果然是個聰明人。」然後朝門外的方向揚了下下巴,「無雙就在門外,你若喜歡給你也無妨,不過本王要提醒在先,他那一張刻薄乖張的嘴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受得了的。」

    宋遙躬身又是一揖,「王爺願意割愛,下官在此謝過。」說完便退了出去。

    淮王坐在桌邊看著宋遙出去,顧自呆了一陣,然後又轉向那木製錦盒裡的血玉,手指在上面輕撫而過,觸手溫潤。

    方才正想衝出去把那個作踐自己來折磨他的人揪進來狠狠地欺負,不想宋遙會在這個時候來,而明知這些都是在演戲,卻仍是掩不住的慍怒。什麽破石頭,怎可與他相比?他是陌玉,是無雙公子,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手的,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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