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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點了點頭,「你說中了一半,但是剩下的估計就猜不到了。」
陌玉微弧起嘴角,「剩下的那一半……可是在江州知府身上?」
淮王沒有點頭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陌玉不打算追問下去,反正到時候見了江州知府一切變自然知曉。
「王爺一直都是這樣,假借週遊四海尋覓天下奇珍之名,實則微服暗訪體察民情?」
馬車的帘子撩開一半,從外頭只能見到搖著摺扇頗有些玩世不恭的淮王,而另一邊的人聲卻隱在帘子後頭。早先扮作車夫的淮二見慣了兩人冷臉來去的氣氛,身後車廂里時不時的陣陣寒氣傳來,他一邊打馬一邊當消暑,而現在再上路時卻是換作了另一幅光景。
淮王合上摺扇,向他挪近了些,「本王怎麽聽著你的話中有話?」
陌玉微一頷首,「只怕說出來,王爺又要說我死上十次都不夠了。」
「但說無妨。」
陌玉想了一想,而後道,「王爺既然心繫江山,為何當初……?」
「哎!」淮王手裡的摺扇點上陌玉的嘴唇,沒讓他繼續說下,「這話可是真要殺頭的,本王爺保不了你。」見陌玉會意,然後緩緩說道。
「母妃是江湖中人,兩人相識時先帝還是太子,母妃欣賞先帝的才華和雍容,而先帝則喜歡上了母妃身上的江湖豪氣,只是兩人身份懸殊,這份感情註定不會有結果。
但母妃那時候年輕意氣頂著各方的壓力,毅然不顧跟著先帝進了宮,卻不曾想等待她的不是萬千寵愛集一身,而是後宮那明來暗去的勾心鬥角……
母妃鬱積於胸在本王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可能是害怕宮闈之爭落到年幼的孩子身上,她臨死前要先帝承諾,永不立本王為儲。所以,這也便是本王雖是嫡長卻未能即位的緣故。」
先前只覺這人桀驁張揚,卻不知他身後的事情,聽他對自己袒露心跡,陌玉心底有意思高興,伸手覆上淮王的手,「王妃也是為著王爺著想,想江山重任一肩挑起,不若閒散自由無拘無束的一生。」
「你說的沒錯,皇太後在母妃故去後把本王是作己出,養育和教導之恩無以為報,本王才會在新皇登基後在暗處輔助。閒王的綽號,確實也方便。」說著說著,便又忍不住地去逗陌玉,「這不,也傳到了無雙公子的耳里,就是不知何時,才能被無雙公子記在這裡……」手裡的摺扇點了點陌玉的心口,見他眼神清泠泠地看著自己,不覺嘆了一口然後照著他的薄唇親了上去,「要是讓封若塵那家夥知道……這禮真真送到了本王心坎上,不知要被他如何訛詐。」
一吻纏綿,分開喘息時,陌玉嚅聲回道,「王爺不放心坎上不就可以了?」
「你肯麽?」
「我……」
後面的話語,卻是湮沒在無聲里。
公子無雙 24
到江州知府府上的頭一晚,照例是設宴洗塵,然而淮王卻沒有攜陌玉一同出席,只是讓他等在屏風後面靜候吩咐,而陌玉乖乖照做的條件,免不了是和淮王嘴上刻薄了一番。淮王現在也不惱,有時還會依著他的話一路順溜下去,外人聽著,倒有些調情的意味在裡面。
在屏風後等著,陌玉猜想江州知府也該是和朱有金那樣一臉賊眉鼠臉相,然聽著淮王和他交談,聲音聽來還算溫雅,言辭間思路明晰倒也不失才氣,只是還未見到真人,倒也不好定奪。
淮王把著酒盞對隔了張桌子的江州知府宋遙道,「本王稀罕你那塊祖傳的血玉,幾次向你討,你都不肯給,現在本王不討了,這次是專門來向你炫耀的。」
宋遙長得眉清目秀,俊美間帶著幾分軒昂,言談舉止一派書生意氣。他笑著擺了擺手,「王爺莫要取笑下官,若不是此乃祖上相傳,這等鄙陋之物能入王爺的眼,下官定是拱手相贈。」
淮王漫不經心地捻轉著手裡的酒盅,「你是不懂,那玉色彩殷紅、紋路如畫,實屬極品,不過本王已經找到了更好的美玉,真真叫世上無雙,所以特意千里迢迢帶來了給你看看。」
宋遙放下手裡的酒盞,拱了拱手,「托王爺的福,下官今晚可是要大開眼界了。」
淮王弧著嘴角合掌輕拍了兩下,便見一人白衣翩翩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鳳眸微挑,薄唇輕抿,一身清冷高傲的氣質,端的出塵。
宋遙不解地看向淮王,「這是……」
淮王只管勾著嘴笑,示意他安靜別出聲,然後展開摺扇視線尋著陌玉跟了過去。
陌玉走到事先準備好的琴台後,落座,修長白皙的手指放在琴弦上,而後清悠空靈的琴音自指下蜿蜒流淌,婉轉幽然,滌盪天際,如山間潺潺的悠長細水,又似晚霜薄霧下的碧水漣漪,伶仃清脆的醉羽流觴。琴曲時緩時急,時高時慢,而撫琴之人全神貫注,清冷素顏傲然不可方物。
宋遙一時竟是失了神,直到手裡的杯子滑落到桌上濺了他一身的酒水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一曲終了,陌玉起身行了一禮便先行退下,淮王一臉現寶似的得意,「如何?」
宋遙點了點頭,輕贊了一聲,「好琴藝!」然後卻仍是疑惑,「王爺不是要讓下官看您的玉麽?這又是為何?」
淮王搖了搖摺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不知宋大人有沒有聽說過?」
宋遙拱手一揖,「請恕下官卑陋,不曾聽過。」
「你這離京城甚遠,不知也不奇怪。」淮王合上扇子,用扇骨點了點桌面,「這句話說的是京城某位才色雙絕、琴藝高超的公子,此人名為陌玉,世人稱作無雙公子……宋大人方才所見的,便是本王要給你看的天下無雙的美玉。」
宋遙聽了,頭轉向陌玉方才坐的琴台,眼裡禁不住地流露出幾分欣賞。
是夜,散宴後,淮王回到宋遙為其準備的房裡。
一進門,就見陌玉坐在案邊,一手支著腦袋,正一頁一頁地翻著面前的書冊,看得仔細。
「在看什麽?讓本王也瞧瞧。」淮王帶上門走了過去,頭一伸,然後呆住,「這東西怎麽在你手裡?」
陌玉抬頭,一臉的平靜,「臨行前杜大人塞給我的,說是既然我喜歡,這東西繳公了也做不了什麽,不若送給我,還說這一本啊……」清澈的眸子眨了眨,「都是按著王爺的喜好來畫的。」
淮王身後一道驚雷劈下,心裡恨恨地咬牙,這個杜羽悠,本王早晚要把他剁成十七八塊免得殆禍人間!
然後眼睛一瞥,看到陌玉面前攤著的那春宮圖冊上,兩人正以一式「丹穴游龍」交合,杜羽悠細膩的筆法,如紗如霧的用色,配上一旁字體雋秀的題詞,原該猥褻不堪的畫面卻憑得添了幾分意境。而畫中那兩人的姿勢,面上的表情……盯著那畫看久了便覺一股股熱流直往腹下涌去,再看那人的神色冷清,欲望又添了幾重。遂伸手抱過了陌玉便往床榻上去,「確實都是本王的喜好,你若有興趣,大可不必看這些沒聲沒氣的,本王可以親身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