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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淮王輕聲念叨了一句,正是世人作了用來暗喻無雙公子陌玉的。
嘩啦──
就在這時,淮王聽到身側不遠處有枝叢聳動的聲音,分不清是在牆內還是牆外。淮王警惕的轉身看著那牆頭,那邊卻又遲遲沒有動靜。心想估計是老鼠之類的夜出覓食。正要轉身回去,驀的驚見牆頭外有什麽黑黝黝地越牆而過直衝自己飛來。
淮王避閃不及,被那個東西砸中腦門。
一聲悶響,軟綿綿的倒也不疼。那東西落在地上看起來像似一包袱,淮王從地上撿起那玩意,拆開,裡面是幾個紙包,再拆開,細細碎碎的,捏了一點湊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是茶葉。
納悶之際,圍牆那裡又是一陣聲響,淮王以為又有東西要飛進來,卻沒想到這次是一抹白影攀上牆頭,那抹白影在牆頭上站穩而後身子一展身姿輕盈地落回地面。
淮王一愣,刺客?還是……鬼?
那抹身影從牆頭上落到地上,然後似乎在尋著什麽。
淮王手裡還托著那包袱,悄聲走了過去。「什麽人?」
對方一驚,驟然抬頭。霜落月華,薄暮清寒,那一張絕美如仙的容顏,怎一個「無雙」了得?
公子無雙 4
陌玉被突如其來出現在面前的人嚇了一跳,但又立刻恢復鎮定,借著月光打量起對方。就見那人相貌不凡,看著自己的眸子深邃如潭,從容若定地站在那裡,掩不住的是一身凌厲桀驁的氣勢。陌玉的視線在他手上的那包東西上停了停,而後一捋衣擺跪了下來。
「陌玉見過王爺。」不卑不亢,猶自坦然。
進府半年多,他未曾與淮王打過照面,之前也不知對方長得什麽樣子,但是一見眼前這人便有預感,他就是淮王。只是傳言中的散王,竟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腦滿腸肥挺著個身懷六甲似的肚子,反倒俊逸非常,又透著讓人不容抗拒的威嚴。
淮王嘴角輕弧,「你就是封家送來的陌玉公子?」
陌玉跪伏在地上,素冷的聲音淡淡傳來,「是。」
淮王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東西,然後問他,「知道擅離王府被抓住,意味著什麽?」話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淮王心想,既是京城第一的男倌,自然懂得如何媚人惑人,便想看看,究竟是自己定力好,還是他的媚功更勝一籌。
正等他的動靜,卻不想那人只是微微抬頭,眸子清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陌玉知錯,請王爺責罰。」
淮王一愣,然後莞爾,「責罰是麽?來人!」
一聲令下,下人和護衛擎著火把趕了過來,晃來晃去的火光將四周圍照得影影綽綽,使得跪伏在地上的人更顯得單薄瘦弱。然,既不求饒,也不強辯,自始自終都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鎮靜自若,絲毫不為這仗勢所怯,這般的傲氣,竟讓淮王覺得有些火大。
「擅離王府,脊杖二十。」
執著刑棍的護衛圍了上去。陌玉低著頭,瞥到那幾包茶葉被扔在地上,看著不同的腳從上面踩過,心裡一悸。隨之被人按倒在地上,板子毫不留情地落了下來。
淮王回身往回走去,身後除了板子揮動時的虎虎生風以及和皮肉相擊而發出的劈啪響亮,再無別的聲音。不知怎的,方才陌玉看向自己時的清冷一瞥,卻獨獨留在腦海里,印象深刻。
打到第十板的時候陌玉就陷入昏沈,之後意識便一直處於混沌之中。
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被人抬回了閒雅居,四周很吵,人來人去,荀香刻意壓低的哭聲,常管家和大夫壓著嗓門的說話聲。背脊上是針扎似的疼,像燃了團火,一跳一跳的,疼到後來便開始麻木,只是感覺自己熱一陣冷一陣,意識仿佛脫離身體,然後飄到了很遠的很遠的地方……四周的景物換作了綺香閣里自己的房間,窗前的琴台上擺著一具樸素的舊琴,陌漪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臉上滿是歡喜。公子,若塵公子回來了,還給您帶茶來了。
還來不及看清那個風流瀟灑的身影,意識一下醒轉過來。
「公子?你醒了?」
落入眼帘的是荀香紅腫兩眼睛的臉,陌玉輕笑了一聲,氣若遊絲,「……怎麽變成兔子了?」
荀香怒瞪了他一眼,「這幾日擔心你擔心地茶飯不思,公子竟然還有閒情開玩笑?」轉身從桌上端了碗藥湯過來,「這是化血消瘀的,快喝了吧。」
陌玉這才發現,自己背上已經不那麽痛了,就是有些僵硬且夾著一絲絲的癢,正要伸手去摸,被荀香一把抓住。
「別撓,若是癢得緊,我替你吹吹,你先把藥喝了。」在陌玉身下墊了些厚軟的貂皮,將藥遞到他手裡。「常管家送來的藥膏好得很,這才幾日就已經生痂了,其他的藥材也都是進貢到宮裡的,普通人還拿不到。」
陌玉將空碗遞還給荀香,「照你這麽說,還是我合算了些。」
「話不是這麽說的。」荀香將空的藥碗擱在桌上,而後取來了個墨綠色做工細巧的琉璃瓶。
和陌玉作了這些日子的主僕,陌玉的性子他也摸到個六七分。主子人長的好看,又彈了一手好琴,待下人也很和氣,就是一張嘴刻薄了些,想是以前總被人捧手心裡寵的,骨子裡便又傲了一些,但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人。
「我都說了,你要吃茶我給你上街買去,你非要自己跑出去。本來只要不被常木頭發現便也沒事,被別人瞧見了最多塞些銀子打發了,結果好巧不巧被王爺撞個正著,好端端討一頓打。」
荀香一邊說,一邊嘆氣,明明是倌人出身,照理說討好個人還不容易,偏偏他主子就學不會笑臉迎人,這不白挨一頓打。解開陌玉的衣服,原本光潔細膩的背脊爛成了一片,現又都結了痂,黑黑紅紅坑坑窪窪的,看著有些恐怖。荀香想不明白,不就是茶葉,王府里上好的茶葉又不是沒有,非要大著膽子自己出去尋,現在好了,茶也沒了,還被罰,王爺本就對他不聞不問的,這下不知會不會連原來的待遇都沒有。
正在這時,有人敲門,荀香放下琉璃瓶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拎藥包,還有幾餅茶。
「是送藥的人,還有餅茶,說是王爺賞的……咦?這茶,怎麽和以前的不一樣……?」
陌玉趴在那裡,聽到荀香小聲嘀咕,回頭,見到他正拿在手上打量的那餅茶,眼睛一亮。「讓我瞧瞧。」
接過那餅茶,有些不敢置信,手指顫顫地撫過那上面壓著的圖紋。
若塵,你來看,這圖案可好?
恩!不錯。以後封家的餅茶上就印這個。
「你說這茶是王爺賞的?」
「恩,其實王爺對公子挺好的。」荀香將他手裡的茶餅取走,繼續替他上藥。「公子那天渾身是血的被人抬回來,大夫也跟著一起來的,第二天宮裡的御醫也來瞧過,什麽人參雪蓮只要是好的就都用上了,你現身下墊的那貂皮也是從王爺房裡取來的,怕你壓到傷口……」
陌玉聽了卻是沒有作聲,閉上眼,那人桀驁的身影,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