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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席說,自己對他不叫情。這是為何?
他一直想不明白。
但是今天,看到來探望清席的那兩個小神仙,他忽然若有所悟。
他看見,那個叫衡文的小神仙將一個桔子拋給那個叫宋什麼的小神仙,當時桌上的果盤裡有李子杏子桃子,這個桔子看起來也並不是多好,但衡文卻只拿了這個桔子。
因為那個叫宋什麼的小神仙最愛吃桔子罷。
而後,姓宋的小神仙給衡文斟茶時,手在茶壺上碰了一下,那是在用仙法將茶水變熱,也是因為衡文小神仙愛喝熱茶而非涼茶。
丹絑覺得忽然了悟了。
一直以來,都是清席在為他老人家做這做那,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喝什麼,洗澡時按捏那裡合適,梳毛時當用什麼力度。
但反過來想想,他確實沒有對清席做過什麼。
可能清席便誤以為,他一直要在清席身邊,是貪圖舒服。
當然,清席做什麼他都覺得舒服,確實是貪圖。
丹絑反省自己,確實是對清席疏忽了。
因為一直以來,他老人家都是高高在上的,久而久之,便把別人的種種好都當成理所當然,忘了也要對對方好些。
他變回原身,站在碧華靈君的床邊,俯身用手觸摸碧華的臉。
清席,我從今後會對你好。
對清席好,要從哪裡開始?
端茶遞果品?擦背梳發?
丹絑皺起眉頭,嗯,他似乎好像確實不大清楚,清席喜歡什麼。
除了知道他喜歡毛絨絨的四爪仙獸之外,他確實不知道清席還有別的什麼特殊的愛好。
比如他喜歡吃什麼果品,喜歡喝什麼樣的茶……
全都不知道。
唉,怪不得清席會質疑本座對他的情不是情……
丹絑在心中反省。
不過這也容易,既然不清楚,那就去查清楚。
丹絑化成一道仙光,回到天庭中。
他時常出去溜達,鶴雲和丹霄宮中其他的小仙也都習慣了,更不會唐突仙帝,問他去了哪裡。
丹絑坐在丹霄宮的雲閣中沉思,要如何查好?
找別的小仙打聽?丹絑覺得這也只能知道些皮毛。他要知道就要知道最徹底的,最好是旁人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的,這才夠親密。
於是丹絑便掏出了那面觀塵鏡。
觀塵鏡可以看見前塵往事,如果仙力足夠,不但能看見自己的,還能看見一點別人的。
丹絑帝座的仙力自然非常充足,他握著觀塵鏡,仙力源源不斷地輸進去,轉瞬之間,便在鏡中看見了碧華靈君。
第一幕,碧華靈君正在東華帝君處喝茶,吃了兩個杏子,喝的似乎是淡茶。
第二幕,碧華靈君正在南極仙翁處下棋,喝的似乎是濃茶,吃了幾個仙棗。
第三幕,碧華靈君在蟠桃宴上,喝了兩杯酒,吃了一個桃子。
第四幕、第五幕……
丹絑只看見碧華靈君什麼都吃過,什麼都喝過,卻沒看清他到底喜歡吃什麼。
看來清席在吃食這方面,並不挑。
他再要往下看,觀塵鏡中卻模糊一片。
丹絑捧著鏡子去找送他鏡子的命格星君。
命格星君道:“稟帝座,觀塵鏡看見其他仙者前塵往事的能力有限,也只有像帝座這樣仙力上上者,才能看到這麼多。”
丹絑卻已決定將碧華靈君的所有愛好弄個水落石出,因此皺眉道:“那還有無別的方法,能看到前塵往事?”
命格星君思索猶豫道:“那就……只有……西天門了……”
天有四個天門,南天門通如今界,西天門通過往界,東天門通未來界,北天門通隨常界。
這幾個天門都是丹絑變成蛋後才修建的,因此他不怎麼熟。
命格星君道,西天門雖然通過往界,但即便是進去,也只能觀前塵往事,卻不能更改。
丹絑道:“本座原本就只打算去看看,沒想過要更改。“便一道仙光,疾往西天門。
西天門的把門天兵當然不敢阻攔紫虛仙帝,立刻打開天門,躬身相送。
西天門和觀塵鏡相似,要看過往情形,也須得仙法輔助,仙法越高,能到的過往之時就越久。
丹絑有意從碧華靈君踏進天庭的一瞬間開始查起,碧華靈君做神仙已有許多年,但丹絑卻不知具體有多久,心道越往前越錯不了,便一揮衣袖,縱起仙雲,朝著西天門外電光般疾速向前。
行了不知道有多遠,丹絑估量應是差不多了,便停了下來,周圍的雲霧和白光在他停下的一瞬間散去。
他隱去身形,四處打量,發現頭頂藍天白雲,陽光和暖,他似乎不在天庭,而在凡間。
難道來錯了地方?
丹絑再四下看了看,他此時站在一棵樹上,樹下有花木圍牆,還有假山池水和亭子,不遠處是房屋樓閣。
他應該是在一處凡人的居所花園中。
他站著的這棵樹正在這個花園的一條小徑旁,不遠處正有一高一矮兩個小小的身影,向著這棵樹的方向來。
最終話
丹絑正要拂袖離開,忽然有一句話從腳下的小徑處飄到他的耳中:“……宴宴哥,你說他不是雞蛋,那是什麼蛋?”
宴哥?難道是沈宴的宴?難道這裡其實是清席他做凡人的時候?
丹絑立刻凝目望去。那一高一矮凡兩個身影是凡間的兩個孩童,矮的那個,大約六七歲,高的那個十二三歲左右,矮的那個孩子正扯著高的那個孩子不斷的喊著:“宴哥哥……”
丹絑心中一動,眯起了雙眼。
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尚未長開,但輪廓中已經依稀帶出了如今碧華靈君的形容。
宴哥,沈宴,果然如此。
丹絑忍不住微微一笑。真是無心卻得意外喜。
他原本無心去追查做凡人時的清席,但此刻他居然誤打誤撞,看到了即是凡人又還是孩童模樣的清席的情形。既然已在眼前,當然不能放過。
丹絑微笑著端詳著那個少年的面貌,心中蕩漾不已。
原來少年時的清席是如此的標緻,眉眼,口鼻,身形……丹絑覺得怎麼看怎麼對自己胃口。
他身邊的那個六七歲的小兒欲甚是討嫌,拉著少年碧華的衣袖,腳下一絆一絆的,一雙黑黑的眼睛一眨一眨,倒還算可愛,可惜臉上蹭滿了糙屑泥土,一塊一塊的。
他好像還揣著一個什麼東西,咕咕唧唧地喊著宴哥。
走到樹下。少年沈宴彎下腰。用手巾替那個孩童擦掉臉上的污漬:“快中午了。馬上徐媽就會來喊吃飯。要是看見咱們偷偷溜出去的事情被看出來,肯定又要被爹罵了。”
丹絑含笑看著,那個小點的孩童應該是清席的弟弟吧,清席果然從小就這麼乖巧懂事,懂得照顧人。
被擦臉的孩童立刻用力點頭:“哥哥,要不馬上我再去水池邊把臉洗洗,這樣就看不出來了。那麼哥哥……“他將懷裡揣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向上舉了舉,”要不要先把這個蛋藏到我臥房裡去?”
少年沈宴皺眉道:“哎呀,小八,你還真要留著這個蛋?扔了吧,我聽廚房的阿勝說,蛋放久了會壞掉!”
叫小八的孩童用力搖頭:“不會壞,蛋可以孵出小鳥!”
少年沈宴道:“烏龜蛋也能孵出小烏龜!”
少年沈宴和他講不通道理,氣的揉了揉額頭,重重地擦掉了他臉上最後一塊淤泥:“好,那你就把它抱在被窩裡孵小烏龜吧!”轉身便走。
小八捧著蛋在原地呆呆地站了站,吸吸鼻子,喊著:“宴哥哥等等我……”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遠了,丹絑依然立在樹上,神色凝重,一動不動。
那個叫小八的孩童抱著的那顆蛋不是雞蛋不是鳥蛋更不是烏龜蛋。那顆蛋,燒成灰他老人家都記得。
想當年仙魔大戰時他已自身為仙火焚燒魔族,資質可能要被燒回一顆蛋,但這顆蛋如果落在沒有被剿滅的魔族手中,被煮了還是被油炸了這就不好說了。於是他使了
一招金蟬脫殼之計,拔下一根鳳毛化成一顆蛋,自己卻遁形而走,落入天界的仙池中,方才化回成鳳卵,潛息修養。
載那一戰中,魔族沒剿滅的一乾二淨。鳳毛化成的那顆蛋落入了凡間。
那根鳳毛蛋上,丹絑施了仙法,他在沉眠之中,可以感應到鳳毛蛋的所在以及周圍的事情。這原本是假想如果這顆蛋被魔族帶回去之後,還能探查到魔族底細的一點準備,沒想到
蛋落入了凡間,還掉在一汪海水中,什麼動靜都沒查到,丹絑便安安穩穩地在真正的蛋中睡大覺。
很久很久以後,鳳毛蛋掉入的的那片海洋變成了土地,又變成了一個海灘,直到有一天,兩個偷偷溜出來的孩童在河灘邊的泥沙中發現一個蛋,將他抱回家。此時看見鳳毛蛋,丹絑在沉眠時的一些記憶
被勾了出來。他只對那個叫做小八的孩童有些印象,卻想不到碧華靈君竟是他的兄長。
如果從此事來看,本座算是之前就和清席有些緣分。
難道因為這顆蛋的緣故,它才決定求道修仙?
此時的碧華靈君,丹絑確實全不知情。他決定繼續看一看。
他依然隱在空中,跟著少年沈宴的身後。
此地確實是沈府。沈家是富商,府上十分奢華,碧華靈君在家中排行第七,那個叫小八的孩童是他的弟弟。排行第八。沈宴的爹一共有四位夫人,老太爺和太夫人都同在。吃飯的時候
沈家一大家人圍桌而坐,十分熱鬧。丹絑聽著丫鬟僕婦們閒聊的言語,貌似還有一位已經過世的正夫人,乃是小八的親娘,生小八的時候難產而死。她死後,沈宴的娘便扶正,做了正室,將小八視為己出,十分疼愛,所以小八才喜歡糾纏沈宴。
碧華靈君在少年的時候十分刻苦端正。吃完了飯,睡了半個時辰的午覺後,就起來讀書寫字。小書童在一旁添茶,他卻渾然不覺。茶快涼了也沒喝。丹絑在一旁看著。心道,清席小時候就是個需要好生照顧。
沈宴的書房外幾個丫鬟僕婦在說小聲敘話,“宴少爺讀書又讀的什麼都忘了,依我說,將來一準中狀元!”
“今天八少爺倒是老實,沒有打擾宴少爺讀書。”
一個僕婦掩嘴笑道:“八少爺嗎?我剛才聽那身邊的人說。今天吃飽了飯就去床上睡著。用被子把頭蓋得嚴嚴實實的,在被窩裡咕咕唧唧地自言自語,可能現在還沒醒呢!這孩子淘神得很,跟宴少爺不是一個娘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