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小九轉頭朝蘇笛道:「蛤?你說什麼?粥喝了兩碗不夠啊,肚子餓的想哭嗎?沒想到你身形扁扁小小的,食量卻那麼大那我再去幫你拿一晚,你別哭啊!」
蘇笛一時怒從中來,氣道:「你才喝粥喝不夠身形又扁又小!為什麼我只能喝粥,粥管飽嗎?你才會哭,你才會因為肚子餓哭!」
小九愣了一愣,而後露出一個天真無邪得令蘇笛非常刺目,感覺眼睛要瞎了的爛漫笑容來。
小九笑道:「原來你是想吃饅頭啊!好啊,你等等,我這就去幫你拿饅頭過來!」
「呃--」當小九飛奔去找饅頭時,速度隨之一愣,他緩緩轉向柳長月,只見柳長月帶著笑意的眼神底下,卻是藏著詭異。
柳長月柔聲說:「你行啊,翅膀硬了啊,連我看上的人都敢差遣了啊--」
蘇笛被柳長月的笑容一嚇,立即把喝空了粥的碗放下,而後跪伏於地上,渾身發抖地說:「蘇笛不敢、主上開恩、蘇笛再也不敢造次了!」
柳長月轉過頭,去看小九在各個排得整整齊齊的被褥間跳來跳去,臉上卻掛著笑意的模樣。他還是帶著笑容,不過笑容有點森冷。「待人來了,自己去領十鞭!有些事我縱容你,但該收的規矩,你也不得忘記。」
蘇笛膽顫心驚地答了聲:「是」。他這回真惹惱主子了。
之後,小九笑眯眯地拿著饅頭回來了,他把一顆饅頭拿在手上,放到蘇笛唇邊,笑著要餵他。
蘇笛這是不但連主子的心思也不敢猜想,甚至眼前人也不敢得罪。於是小九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小九要餵他,張開口就讓小九餵。
誰知才咬一口,柳長月嘴唇微張,補了一句:「二十!」
「什麼二十啊?」小九聽不懂,歪著頭朝柳長月看。
柳長月只是露出一抹如勾月般的笑來,半天也不說話。
唯蘇笛聞言簡直要哭了!他不應該就著主子看上的人手吃饅頭的,他應該雙手接下,自己吃的!二十鞭,一顆饅頭二十鞭!這還讓不讓他活啊!
用完早膳到距離中午這個時候挺閒的,冬天的陽光又露臉了,溫暖的冬陽就灑在大廳前那天筆直的路上,路的兩旁花木扶疏,一切安靜。
天璧山莊的紅漆木門被關起來,也因為關起來那道門,門裡面的人就不會再去想外頭到底有幾具屍體,人心稍微舒緩了下來,言談里懼意也少了些許。
小九一躍跳上圍牆,從高處往牆外看,一邊看一邊走,稍微做了點巡視。
然一切都和昨日一樣沒變。當然,那幾具倒在紅繩外的屍體也是。
繞了一大圈回到大門入口時,剛好另一隊人在廳裡頭整裝,要等早上出去的那些人回來,交接後繼續在大廳附近巡樓守衛。
小九回到了廳里,有幾個人朝他打了招呼,他也點點頭,走到廳里倒了杯水喝。但是在他背後對著大廳入口喝水的剎那,突然聽見廳裡頭僕人與侍女的大喊尖叫。所有人都被那幾個慘叫給嚇著了,紛紛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大廳門檻處,站著個身穿繡花羅裙的侍女,她掩嘴抬頭,動也不動地凝視著書寫著「天璧山莊」的匾額下,一句沒有四肢與頭顱,只剩幾塊破布纏著的屍體。
那具身體淌著血,鮮血不斷散落,將花樣年華的美麗侍女臉蛋澆得一臉鮮紅。
廳內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當場有這麼多高手在,竟沒有人發現那殘缺不全的屍體是如何吊在匾額下的。而且屍體血流的那麼多,根本就是斷了四肢與首級後被掛上的。
小九一見懸著幾乎不能被稱作為屍體的東西,喝入嘴裡的一口茶就這麼噴了出來,部分茶水還嗆到了他,令他咳個不停。
一直在天璧山莊主位置上的林逾方回過神來,當他見著身體上殘留的布條時,整個人皆目欲裂。
林逾方臉上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而且面目扭曲猙獰。
他由高台上慢慢一步一步走下來時,已經精氣神乾竭,如同將死之人,唯有剩下想見妻女的心頭支撐著他。
沒人看見林逾方怎麼做的,他只是露在衣衫之外的手指稍微動了一下,吊著屍體的麻繩隨即斷裂,而後他在底下伸出雙手,接住那殘缺不全的身軀,但那身軀仿佛有千萬斤重一樣,令得到跌跪在地上。
林逾方動也不動地凝視懷裡的屍體,他顫著手指翻開碎衣,而當在他瞧見屍體右肩上有一朵被鮮血染紅的海棠花印記後,縱使身邊人聲吵雜,他也似聽不見了一般。
一名被其他侍女通知而來的嬤嬤排開人群動了進來,她一見那塊海棠花印,與屍體上明顯為荘主夫人失蹤時所穿著的相同衣飾後,頓時跪倒在地上,雙手之地,顫抖著身體往林逾方的方向爬。
「夫……夫人……」嬤嬤嚇得淚眼朦朧,顫抖不停地說道:「老……老爺……夫人怎麼成了這樣……」
圍觀的眾人頓時譁然,驚愕不已,原來被斬去四肢與頭顱,高掛在天璧山莊匾額之下的,竟是林逾方的結髮妻子。
嬤嬤爬著,伸出手想碰碰自己服侍了多年的莊主夫人,但林逾方一掌將她揮開,大聲咆哮道:「不許碰她,你沒有資格碰她!」
林逾方突然間昂首嘶吼,那聲音悽厲悲苦,令聞者辛酸,誰都能感受到他喪氣之苦。
「雲兒、雲兒!」林逾方低下頭,一聲一聲喊著妻子的名字,滾燙的淚水由發紅的眼眶中流出,滴在妻子的身上,融在化也化不開的鮮血里。
小九將那名被林逾方打了一掌的嬤嬤扶起,嬤嬤心裡痛,眼淚一直流,也顧不得被主子打出傷,嘴角滲出了血絲,只是死死地看著莊主夫人的屍首,哭個不停。
這時林逾方突然抱著那具屍首站了起來,神色瘋癲,指著周圍的人說道:「是誰,是誰殺了我的雲兒?」
林逾方指著眼前的人。「是你?」
對方退了一步,連忙搖頭。
轉了個方向又指:「是你?」
被指的那人也退了一步,也是搖頭。
接著林逾方指向了致遠大師,他怒吼道:「是你?是你對不對!清明閣的餘孽,二十多年前沒將你們全滅了,柳長月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竟將我的雲兒還成這樣!她的四肢,她的首級呢?還來、給我還來!」
說罷指間竟飛出了暗器,直擊致遠大師眉心。
小九本來扶著那嬤嬤,但一聽見暗器破空之聲,雙手一松,身形一移,迅速到了致遠大師身邊,同事手掌一掌,便在電光石火間截住了那可能會讓致遠大師命喪當場的暗器。
「你這是幹什麼!」小九握住手掌,怒道:「看清楚,致遠大師不是殺你妻子的人!你對個出家人動此殺手,會造孽的!」
林逾方將眼神移到小九身上,接著不發一語,看了小九好一會。而後竟有一手抱著屍體,一手抽出長劍,朝著小九狠狠斬了過去。「柳長月,你殺了我的雲兒還不夠,我女兒呢、我女兒呢,快將我的袖兒還給我!」
林逾方簡直已經瘋了,追著小九直砍,而且來幫小九忙的他也砍,知道最後有道黑影出現,手一抬打飛了林逾方手裡的劍,一轉眼又點了他的昏睡穴。
林逾方整個人才從死死盯著小九模樣漸漸合上眼,之後昏倒在地睡了過去。
眾人鬆一口氣,小九也鬆一口氣。剛剛要是被姓林的瘋子砍死,那可不值得了。
小九定睛一看,原來來人是許凌,許凌會出手幫他,肯定是卯星的主意。
於是小九立刻將頭一轉,果然就見著了坐著輪椅位在林蔭下的卯星身旁,則站著他另一個侍衛許荷。
「哥哥!」小九叫了一聲,臉上漾起笑容,往卯星跑去。
卯星見小九笑得陽光燦爛的,臉上一下子就陰了下來,怒道:「還跑!」
小九一些愛滋就到了卯星身邊,說道:「想見你怎麼可以不跑?」
卯星臉色還是不好,他說:「把手張開!」
小九伸出左手,然後張開。
「是另一隻手!」卯星怒道。
小九知道卯星生氣了,浴室忐忑地伸出滲著血的右手,而後緩緩張開。
林逾方對致遠放出的暗器是一顆上頭布滿針刺的圓形鐵蒺藜。
小九雖然伸手攔住了它,救了致遠一命,但整隻手也被鐵蒺藜上的針扎得血肉模糊,一看就是悽慘無比的模樣。
卯星黑著臉把小九手掌心裡的鐵蒺藜給拔掉,小九痛得悶哼了一聲。
卯星怒道:「還知道痛嗎?這東西帶毒,等不痛了,你也要去見閻王了!」
卯星接過許荷遞過來的解毒散,灑在小九手上,那火燒火燎的疼幾乎讓小九跳了起來。
卯星仔細看了小九的手心,發現並無殘留的毒針時,才接過許荷遞來的白布條,仔細地將小九的手給包紮好。
致遠心想小九會受傷都是因自己而起,才想開口回聲「對不住」,卯星瞧見了便道:「大師無需多禮,是這個小子笨,直接拿手去擋。今日若不是給他個教訓,他永遠也不知道還有種東西叫防身兵器,可以用來掃開暗器的。」
小九眼睛突然睜大,說了聲:「對哦!我還有劍,可以不用手去接的嘛!」
卯星聽得火氣又起。「遲了,你這顆腦袋!」
「阿彌陀佛,小九施主這是有慈悲心。」致遠大師說。
「慈悲個鳥,」廳內突然傳來一陣細緻的聲音,之後蘇笛排開圍著的眾人進到圈子裡頭,瞧了一眼致遠,不屑地說:「慈悲之人通常死得最快,你們少林寺前些日子不是就有幾個和尚說什麼要去度化「有緣人」,結果卻被要度的那幾個人亂刀砍死了?」
蘇笛這話一出,令致遠大師有些尷尬。
蘇笛接著對小九說:「主上找你,要你和你哥哥聊完,隨即去他那裡。」
「噢,」小九點了個頭,「他找我什麼事?」蘇笛轉身離去,道:「咱下人那能管主子的事,你去了自然知道。」然而離去前,蘇笛淡淡瞄了眼昏倒在地的林逾方與他肢體不全的妻子。一抹冷笑由他的嘴角勾起而後立即逝去,迅速得沒有一個人看見。
第十一章
小九去了柳長月那裡一趟,發現柳長月也沒什麼特別的事要找他,只是把他右手上的編帶解開後看了一看,見卯星灑的解毒粉有用,小九流的血不是黑色,而是鮮紅之後,就又包紮了起來。
小九覺得無事便要離開柳長月身邊,可這時柳長月的臉色遂變得有些陰沉。
小九解釋道:「我怕這兩天要亂了,得去和牟大哥商量商量,一會兒就回來了,你乖乖等我啊!」
柳長月冷著張瞼說:「乖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