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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在剎那間一呼一吸,勻了氣息,眼神瞬間轉為平靜,當下立定不動,揮起崆峒刀就地應敵。
兩柄名器相交,互碰之聲震人耳膜,相同剛硬的內力大力碰撞,轟地一聲巨響,連四周的風也扭曲了形狀,捲曲了起來,直至吹到遠方,才砰然散開。
天痴一路向後,退了開來。方才那一招震得他虎口發麻。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己的手掌心竟已裂開,鮮血正隨著刀柄低落地面,滴滴答答地,染紅了泥地。
小九動也沒動,還是如同方才一招之前那般靜靜立著。
他背對群俠,所以無人察覺他有任何異狀,只是幾人連聲喝著:「好!」為小九深厚的武功底子喝采。
唯有站在小九對面的天痴明白看到小九的模樣。
一張蒼白的臉,臉色白得和他的那身衣服一樣,了無血色。
左邊從脖子以上,火焰紋路往上茲延,妖異的艷紅色詭異且古怪,比血還紅、比血還深。而他執著刀的右手也爬滿了那怪異如古代圖騰的血紅紋路。
持刀的手顫抖已停,然而原本靈動的雙眼卻化得血紅。
赤紅色的眼睛像是死了一樣,只剩本能地直視著天痴。
天痴則是賞了小九一個挑釁的笑,雙手握住刀。多久沒遇見這麼個好玩的對手了,自是不戰個你死我活不會罷休。
在小九後方被守護的的一群人中,唯有致遠大師察覺到了小九的不對勁。
致遠之前就曾與小九就他的武功切磋過。小九內力之剛厚乃前所未有,若是能以柔抑剛,順應天時,待年紀再長經脈寬拓,自能成為武林間數一數二的高手。
然而為了他們,一心仗義,不顧結果釋出全部內力,加上「萬紫千紅」在體內肆虐,這仗下來不論輸贏,小九的結果恐怕都不會太好了。
致速大師凝視著小九右手鮮紅色的血紋,而後雙手合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還是走火入魔了啊……我佛慈悲……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卯星聽著致遠喃喃的誦經聲,心裡則是萬分焦急。他想將小九帶回來,卻在此時被許凌與許荷兩人死死架住。
對這兩名侍衛而言,他們的主子,外人口中的蓬萊鎮主,才是他們的天、他們的地。待會若有任何不對,他二人便會立即送主子離開此地,半刻都不會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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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柳長月,從入了後花園起,隱藏於人群之中的他只是雙眼緊緊鎖著小九的身影。
他看著小九的一舉一動,想著小九那副不知從何而來的俠義心腸,原本只是個結束一切後要帶回去養的孩子,卻在這場陣仗中,露出了令他驚訝的一面。
梓白上染苦艷紅,純粹中帶著妖異鬼魅,單純天真與殺戮交織成一種神秘而誘人的模樣。
就算只是靜靜地、靜靜地站在那裡,柳長月也移不開眼。
視死如歸的神情,他的小九怎會有這樣的一面。
他想看。他想看他的小九還能如何。
是否能一舉擒下他清明閣內最驍勇善戰的第一殺手?
或者,就那樣被對方撕裂,失去性命,死在自己的眼前。
然而,還有些嫉妒。
嫉妒著這些自己連姓名都不願去記的人,竟讓小九有著守護他們的心思。
多年以前也是有那樣一個名字,護著他、守著他,而後離去時,讓他痛澈心扉。 他或許是認定了這個名字,抑或,也在這個青年的眼裡找到了當年那抹白色身影的純粹。
他的小九,今日一戰無論死活,他都會將他帶回去。
他要占有那個青年。
無論生死、一生不放。
第十三章
「你臉上那紅色的花紋是什麼?」天痴挑釁地笑著說:「像個大姑娘一樣,用胭脂畫的嗎?」
小九眼神凝視著天痴,感覺視線透往天痴背後,卻又像緊緊盯著天痴一般。
大霧瀰漫,天璧山莊的後花園殘花一片,氣氛詭譎非常。
天痴腳下才一動,雙手舉刀往小九奔來,小九神色不變,足尖點地,忽爾一刀揮去,颳起焚風一片,白色的身形仿佛籠罩在一片紅霧當中,精鋼製的崆峒刀在劍招出展時瞬地化成了耀眼的紅色,竟是小九將內力完全灌注入兵器當中,讓那森白色的刀仿佛淬了火一般,燃燒起來似。
小九刀中帶劍式,雖為劍招,卻霸道非常。招式猶如鳳凰展翼,氣勢銳不可擋,刀身猶如長出火凰翅膀一般挾帶燙人烈風朝天痴飛馳而去。
兩刀相交,兵器互擊之聲大得震得旁人耳朵生疼。
天痴臉上的嗤笑凝住了,他體內真氣被小九撞擊得差點走岔,這一招起,他再也不敢小覷眼前年紀甚小的對手,而是專心致志,雙手持刀奮力再度擊去。
天痴天生氣力便大,一把九龍刀斬敵無數。
然小九從劍換了刀後,臉上花紋詭異出現,整個人更像換了個人一般,讓天痴摸不著他的深淺。
兩把沉重的鋼刀,一大一小舉起來卻像是拿著柳葉樹枝般不費力氣,但刀刀相擊時飛沙走石,破土無數,使得眾俠士都忍不住屏氣凝神,看著這一幕難得一見的正邪大戰。
天痴身經百戰,一個斜斬誘使小九出刀應對,但在半途卻忽然收招拐了個彎,刀背向上用力一挑,撞上了小九的刀峰,再借力使力往旁邊一拐,令小九手中崆峒刀就這麼被挑了出去,離開他的掌心。
但小九速度又比天痴預料的快上一成。他輕功一挪,飛出去的刀柄才離他半指寬,隨即又握入了他的手裡。
兩人互看一眼,天痴又趁著小九將刀拿回之際,反轉刀身,手中九龍刀如鑽子般迅速轉了起來,橫劃小九胸膛,重擊他的胸口,將他胸前衣衫絞碎了大半,露出模糊的血肉來。
「啊——」
「小心——」
「小九別打了,快回來——」
小九的身後有人為他著急、有人為他焦心,那些話語連接著對方的心意,傳到了他耳里。
隱約間,疼痛的氣海似乎被安撫,但卻在同時,更多的真氣源源不絕由丹田內送出。
因為喝了太多酒,因為不聽話改劍換刀使得真氣大亂,小九渾身沒有一處不痛,而且意識也漸漸覺得模糊了。
對方打來的招式,他全憑感覺擋了回去,握在手中的刀,也直覺不能放手。
他新認識的朋友、他結拜的義兄、他想保護的人,都在自己身後。
小九知道自己不能倒。只要一個不小心死在眼前這人刀下,那麼那些他所在意的人,便半點生機也沒有了。
混亂的腦中突然浮現奇怪的畫面,好像是許久以前曾經存在過的記憶,有個人,拿著把赤紅色的刀,握著他的手,一式一式地教他練武。他知道那是他應該記得的人,可是他忘了。自從他的腦袋撞上石頭以後,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可是他現下的他卻憶起了那個男人的笑。
小九的腦海里有對方慡朗的笑聲,有烈酒香醉的味道,有那人一聲一聲教導的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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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第一式,鳳舞龍飛,這很簡單,你學過很多次,使得出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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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面對著天痴,的確使得出來了。方才轉紅的刀刃,就是那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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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式,火鳳燎原。你突破第二層了嗎……小……」
小九覺得那人最後喊的應該是自己的名字。小?小什麼?自己的名字是叫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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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式,赤鳳展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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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天痴不知道小九腦海里想著曾經被教導過的武學奇招,兩顆眼珠子睜得像是要掉出來一樣,他執刀朝小九揮來,使了十成十的功力,殺氣瀰漫令人生寒,卻只見原本低著頭的小九緩緩抬起頭來,化得赤紅的眼睛望著他,而後崆峒刀一瞬間舞開,瞬間身影被紅色刀影所包圍,堵住了他所有招式,之後紅色刀中滿溢的真氣猛地爆了開來,猶如烈火四散,接連十刀砍入天痴身上,紅影停歇後,兩方立定,只見天痴身上的黑衣慢慢濕了,那滲出來的,全都是血。
天痴受了傷,不怒反笑。他大吼了一聲:「好小子,老子看錯了你!你年紀小小的,功夫還真是不錯啊!看來這回老子不認真應對不行了!」
天痴手指成哨,用力吹響尖銳哨聲。
接著他身後的高牆之上躍上了十個身影,那些個人目光空洞,每人手中都執著劍,身上一律和天痴一般穿著黑色勁裝,全數面無表情。
小九靜靜地看著那些人。從這場打鬥一開始他便沒說過話,然而待那些人出現的時候,他鼻間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腦袋中隱約閃過了幾個字,而後他張開了嘴巴,雙唇輕輕蠕動,說了三個字:
「傀儡香。」
天痴雙眼又一瞬間睜大,已經不曉得怎麼形容眼前這個讓他驚奇連連的小傢伙了。「沒錯,就是傀儡香,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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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周圍因受軟筋散之藥性而癱軟坐著的群俠中有人細聲問道:「傀儡香?什麼是傀儡香?」
但在場無人知道何為傀儡香。
天痴露出森白的牙齒,朝著小九身後那群靠著別人保護的無用之徒說道:「想知道什麼是傀儡香,那就看著吧!等我的人將這小傢伙砍成碎片,輪到你們時,你們就知道什麼是傀儡香了!」
天痴大笑一聲,手指又扣成哨狀長聲吹響,之後瞬間一躍來到小九面前,小九舉刀擋住天痴的突襲,而後順勢用腳用力一踹,恰巧踹在了男人最脆弱的部分。
天痴的笑容當場變得扭曲,往後跳了三步,跳離崆峒刀範圍後怒吼道:「他奶奶的敢踹老子的子孫根,小混蛋,老子今日就叫你走不出天壁山莊。」
天痴話音才閉,高牆上那十個身影忽地便全數躍下朝小九攻去。
十名黑衣人全是高手,武功並不遜於天痴太多,小九遭受群攻,不一會兒便落了下風。
天痴搗著褲襠在旁邊看好戲,而最初受命的老者則是走到他身旁,看了他一眼。
「怎樣?老子比你厲害吧!」天痴瞧了瞧他。
「嗤!」老者不屑地發出聲音。「武功是厲害,但就不知道下面那根被踹爛了沒有?」
十名高手聯手出擊,小九打了幾招後腦袋突突地脹,胸口裡頭那顆心怦怦地跳,感覺好似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一樣。
他身上的傷痕漸漸多了起來,但仍沒有放棄的打算,一招一招紮實地往對方身上打,但中了傀儡香的人基本上已經算是活死人,除非砍下對方的頭顱,否則就算是斷手斷腳,對方依舊不會停止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