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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星也連忙問:「小闕,還記得姐姐不?」
福婆婆也道:「乖孩子,我是福婆婆啊,記得嗎?」
福婆婆的丫鬟更是著急問道:「怎麼好好一個孩子給撞傻了?孩子你記得不記得,我是翠婆婆啊!」
許凌這時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他的雙胞胎妹妹許荷看不過去,一肘子過去,剛好擊中她混帳哥哥的下肋。
那一痛,痛得許凌哼了一聲,雙手環胸彎下腰去。
許凌的聲音與一身黑衣引得小闕的注意,他先是看著許凌,然後離開柳長月的身邊,低下頭去看許凌的臉,跟著小闕的腦袋中就突然好像有座鐘被重重撞擊,發出嗡嗡嗡的聲響一般,大而有力的鐘聲迴蕩在他耳朵里腦袋裡,接著一陣劇痛閃過,他立即跳開許凌身旁,喊道:
「我記得你!恩將仇報、恩將仇報、恩將仇報的人!」
小闕連喊了三次恩將仇報之後,跑回了柳長月身邊。他拉著柳長月的衣袖,指著許凌說:「我在天璧山莊救了他、還有她、還有一個坐輪椅的哥哥,結果他和一堆穿黑衣服的人拿劍殺我,然後我差點死了!」
小闕說的人,自然是許凌、許荷,與當初女扮男裝的卯星。
柳長月皺眉,小闕到這時候還沒記起他是誰,只想起了別人,於是一把怒火猛地往上沖,他那雙嚇人的眼睛一橫,冷酷的眼就停留在許凌身上。
福婆婆知道柳長月接下來要是開口,那就是定人生死的話,許凌再不濟也是蓬萊鎮的人,所以在不得不護之下,她自己先罵起了許凌來:
「你個小混蛋還不過來向柳閣主和小主子賠罪!」
福婆婆對小闕的稱呼未改,當初卯星之所以沒讓眾人尊小闕為另一個主子,其實是因為卯星只有收小闕為弟弟的心,而不是將他當成未來夫婿看待。
這是來龍去脈,福婆婆是最曉得的,卯星早將事情都說給她聽,更請她婚宴時若有意外,幫忙安撫其他長老。
福婆婆這話一出,其餘七位長老中就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福婆婆,許凌這是何罪之有,那日這小瘋子……」
蘇笛怒道:「你才是瘋子!你全家都是瘋子!」
柳長月眼神凌厲地朝開口之人望去,那人立即換了說法,道:「那日這個小兄弟根本沒意思與主子成親,後來還傷了許凌在內的多少族人,這些您都是有看見的,怎麼如今卻叫許凌扛下一切了?許凌年紀雖輕,但也是八大長老之一。您這麼做,不等於是在外人面前削咱們蓬萊鎮的威風嗎?」
「威風?」福婆婆哼了一聲,輕輕淡淡地說:「威什麼風啊?待在蓬萊鎮太久,你這腦袋讓海風給鏽了不成?還是我族七個位高權重的長老腦袋裡都裝稻糙了,竟然跟著許凌這個愛不得主子、嫉妒起小主子的笨小子一起起開,是非都分不清了!到時進了中原,宗祠蓋起來後,你們八個一個一個都給我到祖先牌位前跪上三天三夜,好好想想這事到底誰是誰非!」
「福婆婆!」有個年輕的長老欲反駁,卻換得福婆婆怒道:「敢駁我的話就跪一個月!」
接下來大伙兒聲音都小了,有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有些則看了看許凌,搖頭。
卯星嘆了聲,說道:「許凌,道歉!這次要不是柳閣主的船來得急,蓬萊鎮上所有族人都逃不過這場災難。兩百一十七條人命換你一句誠心誠意的歉言,換不起嗎?」
許凌這才猛然想起沙灘上那一艘又一艘的小船和陣法外這些載滿了人的大船代表著什麼。
許凌轉頭對卯星說了聲:「主子……」
卯星說:「對,是柳閣主救了我們,而且,那場婚宴原本就不會成,因為我喜歡的從來都是你,小闕一直都是我的弟弟。
我和自己打了個賭,要是婚宴那天你肯跳出來,我就把自己許給你,若你無所謂,二拜父母后,我便把小闕還給柳閣主,從此一輩子一個人過,再也不為這些情愛之事費心。」
「主子……」許凌整個人都愣了。
七大長老也愣了。誰會知道蓬萊鎮上流有武陵王王族血脈的他們的主子東方卯星,竟會喜歡上自己的侍衛。
許凌低頭想了想,再看了卯星一眼,當他見著坐在輪椅上向來高高在上的卯星對他露出溫柔似水的神情時,他突然覺得,原來一切都只是他在嫉妒。他嫉妒小闕和主子親近,嫉妒主子待小闕千般萬般好,嫉妒他們兩人生死關頭連性命都可以為對方捨去,嫉妒主子看他的每時每刻……都笑得無比溫和……
許凌忽然之間便懂了。原來一切只是因為自己的貪念作祟。
他跨出一步,本想走到小闕身前,但柳長月還是冷冷地防備著他。 許凌只好就站在那裡,彎下腰,深深地朝小闕作了個揖。
他真心實意地說道:「許凌知錯了,不該一再傷害小主子,還請小主子寬宏大量原諒許凌,許凌自此之後定將小主子當成真正的主子,再不會做出出格之事,此言出自肺腑,但不知小主子是否肯原諒許凌?」
許凌從來是驕傲的,除了卯星之外,他鮮少心甘情願對人彎下腰。
柳長月原本冷哼一聲,無意理會這種後來的道歉,但小闕卻拉了拉他的衣袖。
柳長月往下一看,就瞧見小闕正用圓滾滾的眼珠子看著他,一臉期盼地。
看到小闕這樣的表情,柳長月心情又好了些,雖不想,但還是點了一下頭。
小闕從柳長月身邊走了出來,扶住許凌的手,將其托起來。
小闕神情嚴肅地說:「你是認真的,所以我接受。可是從此以後你許凌如果再刺我一劍,我就真的再不會原諒你,而且你走到哪裡我就打到哪裡,直到你永遠不敢對我揮劍為止!」
這話話鋒裡帶著霸氣,更有著無法為人所撼動的豪情氣魄。
七大長老插不上嘴;卯星含笑;福婆婆滿意點頭;然後換蘇笛哼了聲。
他家的小公子就是太單純了,這麼簡單就原諒想殺他的人。要是那個許凌敢對他這樣,他絕對拿毒粉毒死他全家,然後再把他衣服脫了吊在京城城門口,叫所有的人都來瞻仰遺容!
「笨蛋!」蘇笛輕聲說了一句。
福婆婆趁這時機繼續說道:「那么小主子,您既然大人有大量原諒了罪重的許凌,海上那些對您不敬的小混蛋們,是否也能一齊原諒?」
「海上?」小闕疑惑。
「是,海上。」福婆婆和藹地笑著,仲出手指指往茫茫大海。
小闕慢慢走到船緣,接著往下一看,整個差點驚跳起來。
遼闊的大海上有好多艘大船,大船旁有一大堆黑衣人在海中掙扎著。而他們身邊不遠處則有好幾條露出白青色澤的背鰭的大魚在旁邊游來游去——那是大鯊魚啊!
小闕連忙說:「原諒原諒,通通原諒!趕快叫人把他們拉起來,那些大魚會吃人的!」
小闕說這話時還關注著那些人,蘇笛看看柳長月,柳長月則無任何表示,意思讓蘇笛發落,他不想理會這些人。
蘇笛想了想,突然嬌俏一笑,說道:「要救那些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清明閣不做陪本生意,殺一人,一萬金,本來沒救人這先例的,但是看在小公子分上,救一人,也同樣收你們一萬金。」
許荷屈指數著,七十人,那不就是七十萬兩黃金?
跟著蘇笛又指著許凌說:「別人收一萬兩,但你我要收十萬兩!」
「憑什麼?」許凌怒道。
蘇笛眯了眯眼,那神情完全傳自柳長月。他說:「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你傷我家小公子幾次,我就會從你身上討回來。十萬兩,還算便宜你了。」
許凌瞪大了雙眼看著蘇笛這分明是趁火打劫的傢伙!相較起來,屢次被他所傷,卻從不計較的小闕還真是個直腸子的好人了!
蘇笛說:「不給也可以,反正這裡離中原也不算遠,你同他們一起游過去成了。」說罷舉起腳來,準備將人踹下海去。
卯星當下立即說道:「成,就八十萬兩。先將他們拉起來,金子我上岸就給你!」
蘇笛滿意了,隨即曲著手指發出了響亮的哨聲。鄰船聽見了,也同樣發出一樣的哨聲。哨聲越傳越遠,當最後的掌舵者收到訊息後,每艘船都放下了繩梯,分別讓海中的黑衣人依序上來。
小闕見海里的人沒事了,就鬆了一口氣。
而這時柳長月則走到小闕身邊,低頭問道:「既然你想起了許凌,那麼,記得我是誰不?」
小闕朝柳長月眨了眨眼,柳長月心驚膽顫地看著他,就怕好死不死,從小闕嘴裡聽他喊出「爹」這個字來。
可小闕還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之後輕聲問道:「這位兄台,請問你是誰啊?」
「噌」的一聲,柳長月心裡原本壓抑著的火瞬間全冒了出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記起了許凌、記起了許荷,還記起你姐姐,卻膽敢忘了我!」
接著柳長月猛地將小闕一扯,朝著船上唯一的艙房就拖了進去。
小闕驚恐地睜大眼:「你要幹什麼?」
「干該幹的事,讓你幾天幾夜下不了床,你個小混蛋,本座就不信如此你還記不起我來!」柳長月發狠怒道。
「啊……啊……啊……」小闕努力用腳抵住船艙的門,驚聲尖叫著:「柳大哥不要啊——我騙你的、我騙你的,從想起許凌開始,我就記起你……」
柳長月聞言轉頭幽幽看了一眼小闕,而後用一種陰森冷冽的語調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更該罰!」
「啊——」小闕一聲尖叫,然後就給拖進了艙房裡。
所有人都看著卯星,不知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卯星咳了幾聲,紅了臉。
而後當船艙里傳來嗯嗯啊啊的低吟,最後便成如泣如訴的哭聲時……
嗯……所有人都明白柳長月是怎麼罰小闕的了……
「蒼天啊……」某長老喃喃道。
第九章
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天兩夜後靠了岸,一切蘇笛都安排的很好,讓蓬萊鎮兩百多人在他們的第二處隨居地不遠前下了船。
許多人大包小包的,蘇笛把地圖拿給了八位長老中的一位,讓幾人先在前頭領著,帶著鎮民迅速離開岸邊。
柳長月和小闕是最晚下船的,跨上岸時小闕腿還軟了一下,然後皺著眉扶著腰,一臉又受了重傷似的表情。
幾名留下來等待卯星與小闕告別的長老和福婆婆臉都紅了,這兩個人一進船艙里三天兩夜都沒出來過,那些嗯嗯啊啊還有木床搖晃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足夠讓人清楚這兩人在艙房裡做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