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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當他兩人不停地逃跑時,最後蘇笛卻因流血太多加上方才長時間泡在水裡的關係,身體逐漸冰冷,之後一腳沒踏穩,竟狠狠摔倒在地上。

    「蘇笛!」小闕連忙將他扶起。

    蘇笛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他喘著氣,但氣息卻越來越弱,小闕知道這代表著什麼,蘇笛為他受了重傷,眼看是要……是要……

    小闕搗住自己的嘴,免得嗚咽聲從嘴巴里出來。

    蘇笛則好笑地看著小闕,說:「你這傻子,有什麼好哭的……」

    滿山滿地的楓樹林,落葉層層疊疊堆在地上,蘇笛穿著一身俏紅色,很襯他的性格,也襯他那副嬌俏模樣。

    蘇笛擰了擰小闕的臉頰,用僅有的最後一點氣力說道:「我這輩子最開心的,就是交了你這個朋友……我從沒想過……被人記著惦著……是這麼好的一件事……你不要傷心,不是說為了朋友……兩……兩肋插刀嗎……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的……你也別怨……主上……主上本是個疑心重的人……他心繫於你,你卻用匕首貫穿他的心……他傷心了……那能不恨你嗎……」

    蘇笛的氣息越來越弱,聲音也越來越小,他說道:「你快走,我已經走不動,不想拖累你……我生是清明閣的人……死是清明閣的魂……他們最後終將會把我的屍體帶回去……」

    小闕紅著眼說:「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不要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裡!萬一他們找不到你呢,萬一他們不帶你回去呢?那怎麼辦?我不要!」

    蘇笛突然發起怒來,睜著大眼說道:「你以為我救你是要讓你陪我一起死的嗎?如果你……在這裡陪我一起等死……那有什麼意義!還不如……還不如之前就別讓我救,省得原本只會死一個……現下卻要……卻要死兩個……」

    蘇笛硬撐著說完這斷話,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光氣力一樣,軟軟地靠在楓樹上,眼裡含著霧氣,看著小闕。

    「走吧……」蘇笛的聲音輕得不得了。「是朋友的……就走……別讓我這條性命活生生讓你浪費了……你應該要……和我的分一起……好……好……活……下……」

    蘇笛的話沒來得及說完,他的眼睛緩緩閉上,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神情。只要小闕能活下去,他這個朋友,也死得其所了。

    「小笛子……小笛子……」小闕輕輕搖了搖蘇笛,蘇笛卻沒任何反應。  他雙手緊緊搗住嘴,不聽話的淚水不停由眼眶中湧出。他不能發出一丁點哭聲,如果蘇笛聽見他哭了,肯定會不高興的。

    小闕在蘇笛身旁待了好一會兒,這才愣愣地站起來,拖著狼狽的身軀,聽蘇笛的話努力往外走,努力帶著蘇笛的分一起活下去。

    胸口一股鬱氣沖了上來,他猛地吐了一大口黑色的血,眼前光景模糊不清,天旋地轉,讓他不清楚該往哪個方向去。

    突然腳一軟,絆到了河道旁的石頭,小闕眼前一黑,就這麼摔進河裡去。

    +++++

    青綠色的河水,悠悠泛著藍光,小闕茫茫然地從河底往上看,仿佛又見到當日東南海里美麗的藍色海水。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對他好溫柔好溫柔,在他耳邊說著:「沒關係,我到死都會和你在一起」的人,如今卻換了一副面孔,只想他死,不讓他活。

    他原本以為這些日子跟著柳長月,已經知道情愛為何,愛人當何,可是原來所有的感情是可以在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小闕覺得心好像空了,那些曾經被溫和對待的記憶隨著流水緩緩逝去。原來他做什麼都是錯的,從沒被那人打心底相信。

    忽然他有種想法,就這麼躺在河底別上去了,在這裡他可以想像自己還在那片幽藍海里,他身邊仍停留著那一個人,他們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說著永遠永遠地,都要在一起。

    +++++

    就在小闕氣息用盡,幾乎要從此長眠之時,突然有個身影發覺了他,迅速從河岸旁一跳,潛入河裡將他拉上來。

    那人拍著小闕的臉頰,又探了他的鼻息,發現小闕竟然已無氣息時,立刻抓住小闕的下顎,朝小闕嘴裡送氣。

    「你不能死!」那人喚著:「你還沒替我報仇,還沒殺了唐王,尚未履行諾言,所以還不能死!」

    那人不停地朝小闕嘴裡度氣,又拍著小闕的胸口和臉頰想讓他醒過來。

    而後一直反覆著這樣的動作,不知持續多久,小闕才動了勁,側首往一旁嘔出一口混著血的河水,有了氣息。

    +++++

    柳長月高坐於刑堂之上,底下跪著兩個人。

    一個是鄴柳堂堂主墨虹,另一個是副堂主青青。

    柳長月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他說道:「天痴應該有發話過,在我醒來之前最好連一根手指都別碰他。但是你們兩個都做了些什麼?」

    墨虹低著頭,但心裡仍有傲氣。他說:「自清明閣成立以來,索就有鄴柳堂堂主能嚴懲下屬的規條在那,宴闕他差點殺了主上您,我沒當場依閣規將他斬立殺,已經是考量到主上對他的不一般了。」

    柳長月喝著下屬端上的香茗,輕輕淡淡地說道:「茶還是蘇笛泡得好。」跟著又說:「鄴柳堂規條凌駕於閣主之上,那是當年的規矩。這個清明閣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我說什麼便是什麼,你拿前人的規矩來應對,是想爬到我頭上嗎?」

    墨虹一聽柳長月話中帶著殺意,立即叩首道:「屬下不敢!」

    「當日密室內,你朝他打了兩掌,那是為護我安全,我不與你計較。」柳長月悠然抬首,望著寫著「鄴柳堂」三字的匾額說:「但你在我昏迷期間打了他幾個巴掌,這就是擅自行事!你說,鄴柳堂堂主,我是該對你如此效忠於我而高興,還是該為你自作主張而開心。」

    柳長月真正發怒的時候愛說反話,深知柳長月性格的墨虹頓時冷汗淋漓,知道主上動怒了。

    「還有你手底下這個副堂主,」柳長月臉上掛起淡淡的笑容,氣度依舊雍容,但殺氣卻已無形地籠罩在他的周身。「你好像不怎麼會教人啊,天痴曾經說過,一切等我醒來再說,可卻有人自作主張,在那個比我性命還重要的孩子身上扎了四百六十一針,銀針長長短短,可卻是一針針到位,又鞭他不知多少,還拿鐵板夾裂了他用來握劍的手指指骨。想來,副堂主是肯定這算不上用刑,只是當陪他玩玩罷了?」

    青青一被點到名,就瑟瑟發抖,如今對小闕所做的事情全都被柳長月查了出來,他嚇得縮成了一團,不停喊著:「主上饒命、主上饒命!青青是因為他差點殺了主上,氣不過才……」

    「才陪他玩玩嘛,我知道!」柳長月仍悠閒地喝著茶,偶爾還拿塊糖蘇餅吃。

    「我的清明閣有我自己的規矩,鄴柳堂想翻天作主子,我是不是該拱手相讓?」說罷,柳長月笑出了聲。

    墨虹咬牙,做錯事就是錯了,他不會再狡辯。

    而青青卻一味說著:「主上饒命、主上饒命,青青這也是為了您啊!」

    柳長月把茶和糖蘇餅全吃完了,「叩」的一聲,將杯盞放到茶几之上,由上俯視著掌管鄴柳堂的一大一小。

    他嘴角透出些許冷笑,說道:「墨虹,我這次就饒了你。你想想看自己打了那孩子幾巴掌,鬼子的傀儡屍也快成了,屆時叫他讓傀儡屍三倍打回來。」

    墨虹臉色變了變,這懲罰其實不輕,傀儡屍那是殺人利器,出手皆是致人於死的狠招,幾巴掌下去,恐怕也要不少時日才會好。

    但墨虹還是朝柳長月磕了頭,說道:「謝主上饒命。」

    「至於你……」柳長月看向青青。

    青青仍不停喃念著:「主上饒命、主上饒命……」

    柳長月眼神閃過一絲戾氣。「誰敢傷他,我向來是要對方以命相抵的。但你不簡單,不愧是在清明閣里長大的,一副心腸狠到連我都欽佩萬分。」

    青青抖得更大力了。

    柳長月朝墨虹道:「他當初如何的狠,同你一樣,讓他嘗上三次吧。我有我的規矩,清明閣也有清明閣的規矩,你是刑堂堂主,罰完後該再做些什麼,應該比我清楚是不?」

    青青聽完柳長月說的話,竟驚嚇得尖叫起來。

    墨虹不敢讓青青再驚擾柳長月,回了聲:「是!」後,立即派人將青青押下,鎖入鐵牢等他懲戒。

    +++++

    天痴是之後被加派去尋找小闕和蘇笛的。

    他知道蘇笛和小闕水性不錯,應該會由河道離開。於是當他順著河道搜尋,沒多久就看到了蘇笛。

    只是蘇笛靜靜地坐在一棵楓樹下動也不動,閉著眼掛著淺淺笑容,就像完成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一般,笑得單純幸福。

    天痴看著他,深深嘆了一口氣。他伸手將蘇笛抱起說道:「傻孩子,我們回家了……」

    而後懷抱著蘇笛,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走回他們一起度過許久歲月的清明閣。

    +++++

    當吳鉤抱著小闕越過圍牆,直接進入胡記醫館的內院時,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胡老頭被嚇得差點跳起來。

    胡老頭拿著蒲扇怒道:「你這個人,說了幾百遍讓你從大門堂堂正正地走進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老是牆外跳進來,老頭子我經不起嚇,你把我嚇死了,我肯定當鬼也找你算帳!」

    然而吳鉤只是向前兩步,對胡老頭說:「這就是鐵葫蘆的主人,有人要殺他,為了不惹人注意,我只能翻牆進來。」

    胡老頭瞪了吳鉤一眼,走向前來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小闕,當他因為醫者的天性抓起小闕的手想替他診脈時,卻「咦」了一下。

    胡老頭說:「先把他帶進我房裡讓他躺下,然後告訴小胡今天關門不做生意了,讓他趕緊進來。」

    吳鉤點頭,照做了。

    不一會兒,胡老頭的兒子小胡匆匆忙忙的跑進他爹的房裡,胖胖的身軀因為這幾步路而不停冒汗。他用袖子擦了擦,連忙問道:「怎麼了爹?」

    胡老頭趁著方才的空檔已經將小闕全身骨頭摸遍也把好了脈。他皺著眉頭說:「鐵葫蘆真正的主人來了,就是這孩子。但他傷得很重,老頭子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趁他昏著還沒醒,你趕緊幫手,把他身上埋的針立刻取出來。」

    胡老頭和小胡把吳鉤踢到了門外,等喚他燒熱水端盤子時,才准他進入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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