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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風還是有些冷。
偶爾,會飄起雪花。
明明,太陽如此耀眼。
但生命,就是會無常消逝。
伊洛倒了下來,他看見雅可布就躺在不遠的地方。
心臟搏動的聲音逐漸緩慢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被埋在雪地里一樣,那麽地寒冷。
「白雪……」伊洛緩慢啟著雙唇。
他的腦海里浮現所愛的人的身影。
「對不起……!我要失約了……對不起……」沉重的眼皮合上後再也無法開啟,胸口的搏動緩緩地,一聲一聲,最後趨於平靜。
呼吸,就此,停止了。
依摩滅亡後,殘忍的塞立西亞軍將皇族與其人民們的頭顱砍下,旋掛在依摩的城牆上,圍繞一周。
鮮紅的血沿著斷裂的頸項滴落在城牆石壁上,紅色的液體將依摩染成了另一種顏色。
城堡之內,塞立西亞大軍盤境,許多無頭屍首被堆放在一起,分不清楚主人的姓名究竟是哪個。
屍堆上被丟上枯柴樹枝,塞立西亞的二王子高高舉起火把,在眾人勝利的歡呼聲中,將火把丟入柴堆內,燃起了妖異的火焰。
熊熊的烈焰燒化了數以萬計的依摩人民,也燒滅了依摩稱霸歐陸的夢。
羅利的皇后站在城牆之上,看著這一幕,忍不住鼻酸。她悠悠地嘆息,踏在空氣中,為自己家裡那個心愛的孩子尋找伊洛的蹤影。
「啊,原來你在這裡」皇后見著了想見的人。
她捧起伊洛的頭顱,小心翼翼地摟入懷中。
「跟我回家吧,白雪他十分地想念你。」
乘在春天的晚風中,皇后漫步在黑夜的雲里,直到回了羅利,才飄然降落在白雪房門外的窗台上。
房間裡,白雪神情有些呆滯地坐在床上,國王焦躁不安地踱步著,幾名侍衛被吩咐在一旁待命,守候著白雪,並等待皇后歸來。
皇后推開了門,白雪抬起了頭。
當白雪的眸子一接觸到伊洛,他的眼裡像是忽然有了光彩,整個閃亮起來。
「母后,把伊洛給我。」白雪來到母親身旁,伸出了雙手,緊張地說著。
皇后將伊洛交到了白雪手中。
「伊洛,我心愛的伊洛,你終於回來了。﹂白雪摟著伊洛仍滴著血的頭顱,將臉貼近伊洛冰冷麵頰,輕輕笑著。﹁我等了你好久,你終於回來了。」
皇后忍不住掩面而泣,她哭倒在國王懷裡。﹁為什麽白雪會遇上這樣的事,他們明明如此相愛啊,上天為什麽忍心將他們分開。﹁
國王只能搖頭嘆息。
「那天你走的時候,我對你說了很不好的話,你原諒我好不好?」白雪抱著伊洛的頭顱說著:「我不該說我討厭你,也不該叫你別再回來,我知道我錯了,我發誓以後不會再這麽任性了。你就原諒我吧,伊洛。」
「白雪,你別這樣。伊洛已經死了,你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啊!」皇后聽得心都要碎了。
「我知道啊!」白雪幽幽地說著。
白雪摟著伊洛在房裡走啊走地,不停在伊洛耳邊喃喃細語,像是想將這些日子的思念完全告知伊洛,讓伊洛知道他是怎樣地愛著他。
突然地,話語停歇。
白雪由懷中取出一隻匕首,往自己的喉嚨划去。
「阻止他,快阻止他!」國王震驚大喊著。
房內的侍衛立即衝上前去,奪走白雪的匕首,並一人一邊捉住白雪的手臂,讓他無法再對自已自殘。
「我的天啊!」皇后大哭了起來。
「為什麽阻止我,你們幹嘛阻止我!我要和伊洛在一起,我不會離開他!」伊洛的頭顱滾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白雪像發了瘋似地掙扎怒吼。
「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我啊—」
他這一生只愛伊洛一個,從七歲起那眼,到現在,都沒有變過。但他的愛人啊,為何就此長眠?
為何…
為何……
要拋下他獨自一人……
第八章
隔日早上,當白雪清醒的時候,伊洛仍在昨晚的位置上沒有離開。
白雪嚇了一跳,伊洛明顯一整晚都沒睡。
「早。」伊洛對白雪微微地笑了笑。
「早。」白雪的臉有點發燙,伊洛的笑臉無論何時看起來總那麼迷人,白雪開始有點動搖要欺騙伊洛自己失去記憶這件事。倘若他沒有欺騙伊洛,這時的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回應伊洛的笑容,享受這個笑容所帶來的美好。
「我要出去了,你如果困的話,我的床可以借你躺。」白雪拿來衣服,他本想喚侍女入內為他更衣,但伊洛在場,又覺得有些不便了。
唉,他老是對伊洛耿耿於懷。
白雪換上衣服後,努力櫃著扣子。但出生到現在都被服侍慣了的他,對把袖口扣子這回事就是做不來,他甚至懷疑裁fèng在袖口設置扣子,是要來折磨人的。
以前威廉會幫他弄得妥妥噹噹,威廉死後,侍女們也替他處理得很好,於是他發覺他自己一個人根本做不好這件事情,這個早上他扣扣子把得滿頭大汗。
伊洛走了過來,輕輕拉住白雪的油口,為白雪扭上鈕扣。 「另一隻手也給我吧!」
白雪愣愣地將另一隻袖口開開的手也放到伊洛掌心。
「你從以前就對這些瑣事沒輒。」伊洛駕輕就熟地替白雪整jian裝,甚至為白雪攜來外衣,替白雪披上。
白雪抬頭悄悄地看了伊洛一眼,他並不習慣伊洛這麼對他。畢竟在身分上來說他們兩個都是從小養尊處優的王子,替人扣扣子這檔事,好像只有下人才會做。
白雪洗了把臉後,走出門外。突然,他知道自己可以怎麼懲罰伊洛了。
白雪露出了陰森森的笑容。
他探頭回去,說道:「喂,你認識威廉嗎?我說的是我很久以前的一個侍衛,不是
我弟弟小威廉。」
「認識。」伊洛想起威廉向來不苟言笑的冷漠臉龐,威廉會死,也是因他而起。當初戰爭之時他若不強行將白雪送回羅利,威廉也不至於在途中遇埋伏身亡,最後連屍體也找不到。
「威廉走後我沒有再跟父王母后要新的侍衛,因為除了威廉,我誰也不習慣。」白雪笑了笑。 「但是看你剛剛幫我拙扣子的模樣,還挺熟練的。要不,你以後就代替威廉,當我的侍衛吧!反正你的國家也沒了,除了羅利,你哪兒也去不了。」
白雪的一句「反正你的國家也沒了」深深地刺中的伊洛的要害。
伊洛沉下了眸子,壓低了的聲音沉穩間有著難以平復的創痛」「如果我留下來當你的侍衛,這樣,你會開心嗎?」
「多多少少吧!」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伊洛回答。
白雪笑了兩聲,關上房門離去。
昨夜一整晚,伊洛都在思考著該如何在和白雪相處,同時也思索著要如何才能重建依摩。但重建依摩所要耗費的時間、精力與物力他如今街無法負擔,唯有白雪,他得刻不容緩,讓白雪儘早回到他身邊。
「哥哥?」門又被打開了來,小威廉探頭到房間內,尋找白雪的蹤影。
伊洛聽見聲音抬起頭來,面色凝重的模樣頗是嚇人。
小威廉瞪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立刻縮回頭竄逃而去,連門都來不及關。
「白雪……」伊洛喃喃念著愛人的名字,他期盼著白雪能夠再為他展露無邪笑顏,再說出一生一世都不離開他的甜蜜話語。
◇◇◇
餐桌上,門雪用銀湯匙將中熱的水煮蛋敲破,舀給小威廉吃。
小威廉已經連吃了兩顆蛋,這顆是第三顆了。
「吃慢點啦,你整個臉都是了!」白雪把弟弟餵得滿臉都是蛋汁。
「嗯嗯嗯嗯。」威廉一邊點頭,一邊抓著哥哥的手,咬住湯匙。
「白雪啊,」餐桌另一頭的皇后問著:「你和伊洛,怎麼樣了?」
國王也豎起了耳朵注意聽著。
「沒怎樣啊,你們想我們會怎樣?」白雪露出無害的笑容。 「拜託你們馬上把我的床換回來,那麼大的床睡起來還真是又冷又空虛。」
「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有個人陪你一起過了啊!更何況你和伊洛本來就是……」
本來就是一對這個句子還沒講完,白雪隨即開口了。
「我想我也該結婚了吧?」白雪一手撐在餐桌上,一手餵著威廉,神色平淡地說著。
「咦?」國王夫妻倆有點會意不過來。「你和伊洛已經結過婚了啊!」
「我沒印象,所以那個不算。」白雪笑著說:「這樣吧,晚上的宮廷舞會,我來找個漂亮的女孩當老婆好了!」
「不行,這怎麼可以!」國王生氣地拍桌。 「你跟伊洛是夫妻,你這樣做根本就是對不起伊洛。」
「煩死了,死老頭!」白雪吼了回去。 「兩個男人都有雞雞怎麼結婚,誰當老公誰當老婆啊!」
「我……我怎麼知道……」國王臉紅了起來。 「那是要你們自己去……自己去那個的啊……」
「我白雪可是現在各國貴族千金淑女夢寐以求的夢幻對象耶,那個伊洛算什麼東西,進我的房間還想上我的床,沒門啦!我剛剛已經告訴他,叫他代替威廉當我的侍衛了,那個人我怎麼看怎麼氣,除非他心甘情願服侍我,不然我不會讓他留在我身邊的!」白雪憤然站起身來,將弟弟丟給母親後,怒氣沖沖地離開。
現在是怎麼了,大家的心都偏在伊洛那邊。伊洛安安穩穩地睡了六年什麼痛苦也沒有,但他可是痛不欲生地過了六年,比較起來,誰付出的比較多?
他一直懷疑自己那麼愛伊洛,伊洛是否也同樣地愛著自己。六年來白雪對這個問題的疑惑不斷加大著,倘若伊洛愛自己如同自己愛他,伊洛又怎會拋下他,為了依摩頭也不回地離去。
「氣死我了!」白雪忿恨地踏著步伐,咬牙切齒邊走邊念著。
「全都是混蛋!」白雪朝窗外喊去,嚇著了正在除糙的奴僕們。
夜晚,來臨。
侍女為白雪送來了一襲精緻高雅的淺藍色禮服,她們在替白雪解衣服時,伊洛剛好回到房間內。
白雪裸著上半身,黑色柔軟的長髮披散在背後,燈光下雪般白的肌膚有種幾近透明的色澤。伊洛只是在遠處望著白雪,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心神在動搖。
那個自己深愛著的人啊,為何總是如此美麗。伊洛難以讓視線由白雪的肌膚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