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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奕聞言,並不出聲。
這倒是讓夏侯諶,有些意外,他看了北辰奕一眼,開口道:“我原本以為,師尊會譏諷我幾句!”
從前,一直都是如此。
他師從北辰奕,除了第一次見面,北辰奕誇讚了他一句,說他有根骨,收他為徒,從那之後……
他在北辰奕的口中,聽到的都是什麼話?
“大概你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世人明白,什麼叫愚蠢。”
“廢物終究是廢物,無腦的人,也永遠是無腦的人。”
“我常常會想,你的腦子,是不是早就放棄了思考,或者,你從來不明白,什麼叫思考。”
一句一句。
在年輕而上進的心上,留下一道一道傷痕,從前夏侯諶只以為,他對自己說這些話,是因為希望自己能更好,是因為對自己的寄望很高,所以,才會愛之深責之切。
可是直到後頭……
從北辰奕一次一次,冷漠而厭惡的雙眸中,夏侯諶才算是明白,其實從一開始,這個人就從骨子裡面,瞧不起自己。
再後來。
夏侯諶看北辰奕的眸光,也逐漸變了,不再是從前那般,總是充滿崇敬與景仰,總是希望面前這個人,能認同自己,能讚賞自己,而是……
有著濃濃的憤恨,以及,不甘。
試問。
一個人被人,這樣羞辱了四年,要有怎樣的氣度,才能一一容忍?
於是,那種一直被小瞧的不甘心,終於在心中發酵。
在北辰奕告訴他,夏侯諶能學會的東西,都已經學完了的時候,他在離開奕王府大門之前,對著北辰奕發誓,這輩子他一定會超越北辰奕,一雪前恥。
更是要向自己面前這個人證明,他夏侯諶根本就不是他口中那樣,一無是處。
北辰奕那時候,說了一句什麼?
他說:“可惜,在你的臉上,除了不甘和愚蠢,我什麼都看不見。”
也就是這話,徹底將夏侯諶激怒。
便造就他們師徒,如今的局面。
夏侯諶的思緒閃回。
北辰奕倒看了他一眼,低沉的聲,緩緩地道:“我為何沒有譏諷你麼?夏侯諶,你說你不如我,可,你這些年,一次都未曾將我看清,又如何能擊敗我?”
夏侯諶一怔。
北辰奕放下手中棋子,掃向他:“難道到如今,你還不明白,當年我的譏諷,都是為了讓你……對我恨之入骨,與我為敵?如今,你身上又有哪一處,值得我出言譏諷呢?”
夏侯諶一怔,通體冰涼。
其實,在北辰奕再次離開奕王府的那天……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真的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笑話,莫說斗得過北辰奕,就連自己的喜怒哀樂,都被北辰奕牽著走了那麼多年,最終才會走進北辰奕的棋局,站在北辰奕的對立面,幫著他從奕王府脫身。
他啞了聲音,開口道:“所以,當年譏諷我,是因為你有目的,而我有利用價值。如今不屑譏諷,是因為如今,我對你……毫無用處嗎?”
☆、588
北辰奕笑了。
不答。
但是夏侯諶已經明白了,自己猜對了。
夏侯諶低著頭,苦笑了一聲,終於也不再糾結這些,卻是看向北辰奕,緩聲問道:“師尊,宗政曦沒有死,對吧?”
他這話一出,便開始極為仔細,極為小心地,觀察著北辰奕的每一個表情。
然而。
他卻發現,隨著這句話出來,北辰奕當真是,沒有一點表情。
甚至,還用一種似乎看病人的眼神,看了一眼夏侯諶,旋即沉聲道:“嗯?你再說一遍?”
夏侯諶:“……”
從北辰奕的語氣中,他仿佛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似乎在北辰奕的眼裡,自己能說出這種可能,問出這種話,就是已經蠢到沒邊了,思維笨到超出了北辰奕的想像一般。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
夏侯諶忽然笑了,開口道:“我怎麼會想到來問你!”
是了。
他怎麼會想到,來問北辰奕!畢竟,如果夜魅真的就是宗政曦,北辰奕真的就是在幫宗政曦,那麼北辰奕肯定不會承認。
北辰奕既然不承認,便也一定不會,讓自己看出破綻。
甚至,如果夜魅真的就是宗政曦……
以北辰奕的智慧,恐怕在很久之前,就算到了有朝一日,有人會懷疑這個問題,有人會因為這個懷疑來問他,而北辰奕,定然也早就想到了應對之策。
根本就不會讓敵手,看出絲毫破綻。
話到這裡。
北辰奕也似沉吟了片刻,低沉的聲,緩緩地道:“你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件毫無意義的蠢事。”
夏侯諶點頭,他的確意識到了。
不管宗政曦是不是,自己在北辰奕這裡,都不會得出答案,他的到來就是愚蠢的。
想到這裡,夏侯諶也不留了。
直接起身:“既然如此,徒兒就先走了。”
北辰頭也沒抬,隨意地應了一聲:“嗯。”
從北辰奕的樣子,波瀾不起,的確是讓夏侯諶再一次的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想多了,畢竟北辰奕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