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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水忘川》作者:末回
文案:
三世等待可否換來一生溫柔,逆天倒掉孟婆湯結果卻是無止無終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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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文
記得有人說,人生的終點,有一條路,叫黃泉路。
有一條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走過奈何橋,有一個土台,叫望鄉台。望鄉台邊,有個老婦人在賣孟婆茶。忘川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
孟婆茶叫你忘了一切,三生石記載你的前世今生。
我們走過奈何橋,在望鄉台上看最後一眼人間,喝一杯忘川水煮的孟婆茶,於是,忘了一切,忘卻三生。
正文
三生三世,是我的不安份,種下的輪迴。回首轉忘,二世已過。
回頭凝望奈何橋下忘川河,墨色河水不浮不動,靜若死湖,無生無念。
來到望鄉台,早已等候的老婦人向我遞來一杯孟婆茶。
老人面容慈藹,我接過茶,卻不飲,低頭凝望,墨色河水煮成的茶卻是清澈見底,無塵無埃。突然想起來,茶的味道,畢竟前生,我來過,我飲過。
「想起茶的味道了嗎?」聽聞似若心底發出的聲音,抬頭一望,看到老婦人用無光黑眸注視著我。
「無色無味。」我揚笑。
老婦人頷首:「無色無味,無情無欲,飲而忘卻,前生種種。」「我僅有三生,現已過了兩世……」杯中水泛起漣漪點點,心猶平靜,情卻坎坷。
我本是佛台前一座燭台,神渡化我為精,本該繼續修煉,成仙成佛,然,我遇著了他,不過驚鴻一剎那,心已不由己。
月沈日升,我終日守望,淚在臉上乾涸。斗轉星移,我竟幻化為一塊石,人曰,磐石。
磐石磐石,固若金湯,堅定難移,神也嘆息,指著我罵:「孽!」我哭求,容我再見他,哪怕一面。
「你是精他是人,你守望千年他輪迴十次,此時此刻,他已是一個暮年老人,你也見?」「見!」守生如死,我只想見他,哪怕人去物非。
一字見,傾盡我千年不變的痴。
「你啊你!」神無奈,最後展臂一揮:「罷罷罷,由你!」「念你也曾誠心向佛,我給你三生,三生之後,飲下忘川河水,忘記人生是非,重回佛台,當你小小燭台精!」神盡一席話,我身飛逝,落到黃泉路上,成為一抹遊魂,走過奈何,來到望鄉,飲下孟婆茶,迎接我的第一生。
一生,我遺忘一切,與他同在一座城中,無數次與他擦肩,也曾回眸凝望,終是無果。
二世,他是勇冠三軍、義薄雲天的大將軍,我只是他髦下一名士兵,沙場上,為他出生入死,無怨也無悔……下一輪迴──我將怎樣與他相見?
神許我三生,三生三世,僅是見他,守他。
我本該知足,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情該何去何從──我知我貪,但真的已是情不由己。
一生一世也罷,至少,讓這份情有個歸宿。
「時辰到了。」
老婦人喃喃細語,我笑指她身後,疑問:「那是什麽?」她轉頭,我把忘川河水熬成的孟婆茶如數傾入幽幽忘川河中……我知我不該,但我僅剩的下一輪迴,我只想求個結束。
縱然違背天意,縱然魂飛魄散──
──那就讓我帶著本不該有的情,煙消雲散。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生了,是小少爺!」丫環欣喜的聲音由屋內傳到屋外,焦急守候在外的鄭其淵喜出望外。
「太、太好了!」興奮得有點語無倫次,想踏進屋內見孩子與妻子,想起被告誡過不能入內,硬是生生停下腳步。
「老爺,現在您能進去看夫人跟小少爺啦!」丫環見狀,捂唇竊笑。
「哦,哦!」一貫嚴肅冷靜的鄭其淵不禁靦腆笑笑,而後才踏進屋中。
「夫人──」
走進屋裡,轉過屏風,柔憐輕喚床上生產辛苦的愛妻,喜不自勝的他在看到妻子悲泣的臉後,察覺不對。
「相公。」妻子一見是他,更是悲從中來。
「怎麽了?」他向妻子走去,並握住她向他伸來的發冷發顫的手。
「孩子……」才道兩字,妻子已經是泣不成聲。
「孩子?」他望向一邊抱著孩子搖頭嘆息的產婆。
「我們的孩子……他……他……不哭也不鬧……」「這──」他才想起來,的確,他一直未聽到出生孩子的哭鬧聲。
「怎麽回事?」他問產婆。
「鄭老爺,老婦接生數載,還是頭一次眼見此事──老婦,也不知。」懷抱繈褓中無聲無息的嬰孩,產婆也是疑團莫釋。
「相公……相公……我們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妻子的身體在他懷中顫抖發冷,為她拭去臉上傷悲的淚,他道:「別急,容為夫先看看。」放開妻子,轉向產婆,他伸手接過孩子。
然,一直沈睡般沈寂的孩子倏張開了眼,黑亮的眼睛似是在看他,未幾,他號啕大哭,稚亮的聲音響徹寧靜微涼的夜。
「夫人,夫人你看,他哭了,孩子哭了!」他驚喜,忙把孩子抱到妻子面前。
見孩子是在哭,他妻子終於含淚凝笑:「嗯,嗯,哭了,孩子哭了,太好了!」沈浸在得子的喜悅中,夫妻兩人皆沒有注意到,哭泣的孩子稚嫩的臉上,那悽然痛苦的傷──他在哭,他是真的在哭,哭自己可悲可嘆的命運。
違背天意倒掉孟婆茶,降臨於人生,張開的第一眼,看到自己痴愛的人竟成為生身之父!
可悲可嘆可恨可怨可怒上蒼的玩弄──
悔,當時倒掉孟婆茶,註定,背負不應該之愛苦痛終生!
蘇州首富鄭其淵有一子,名長笑。
長笑長笑,長安永笑,可長笑,從不笑。
長笑不止不笑,不哭也不鬧,靜若青石。
長笑年至七歲也不說一字,鄭氏夫婦重金聘請名醫,為他治病。
每位名醫皆搖頭,言:長笑無病。
無病為何不言,無病為何不笑,無病為何不哭,無病為何總是時時呆怔……長笑之母抱著長笑以淚洗面,長笑之父抱著長笑終日嘆息。
長笑長笑,為何不笑?
長笑哭了,時值七歲半,出生後的第二次哭。
他父尋得一巫醫,巫醫說,有法治長笑,用長笑之父的血每日餵長笑三次,長笑才會哭笑。
惜子之父忍痛割臂,血流潺潺入碗中,長笑卻不飲,揭碗翻地,淚如泉湧。
長笑哭了,長笑也笑了,說話了,叫父親爹,叫母親娘,和其他孩子一起玩。
長笑很聰明,長笑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眉清目秀,人人誇讚,像父親。
可,長笑啊長笑,是否,真能長笑?
話說蘇州,就不免想起一句話。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踏入蘇州,人人往往只會驚嘆與贊道。
與杭州之秀氣玲瓏相比,蘇州唯美精緻,別是各大高官貴胄之府邸,漫步入內,亭台樓閣、雕樑畫棟、清湖如鏡、靈石秀山、青竹綠柳、繁花簇景,盡顯巧奪天功,美輪美奐。
不止如此,蘇州又是舉國聞名的貿易集散地。在此地,商賈雲集,車船如流,滿城羅綺,一片繁華景象。蘇州城中不但水陸平行,河街相鄰,臨河人家鱗次櫛比。徜徉小巷深處,街坊付出居家的歡笑聲,商販的叫賣聲,著實令人陶醉,呈現眼前是一派江南水鄉殷實富饒,且特有的風土人情。
白青隱此刻正乘船蕩漾在兩旁屋子夾狹的小河流中,第一次到蘇州的他,著實為眼前的繁華景致動容。生長在京城身為商人的他,事業重心一直放在京城及其附近,後來生意越做越大,他便想把商號開到江南。而名揚天下的蘇州則是他把商號開到江南的第一站。
他這次來只是看這個決定可不可行,但身臨其境後,他才知,不到蘇州做生意那才是他的損失。
小船行進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停靠在一個人流湍急的小碼頭前,一直站在船頭的白青隱與他帶來的一名隨從甫下船,人流中突然傳來喧譁聲。白青隱正欲抬頭去看出了什麽事時,一個身著白衣的人兒已經向他迎面撲來──他心念一震,下意識地避開,收勢不住的白衣人眼看便直衝沖朝他身後的小河一頭栽去──「啊,救命──」說時遲那時快,本來已經避開的白青隱見此人就要栽到河裡,於是手一伸,拉住他的手臂,一個旋身再運氣定步,頓時站穩了腳跟並順手把這個人拉到了身前。
當看清近在面前的人的臉兒,白青隱呆住了,霎那間,原本人流成群、喧譁無比的街道中,仿佛只剩下了他與面前的女子,安靜得連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