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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言溪帶著複雜的心情看著一臉平靜的洛桑,他就真的忍心看著親生哥哥變成這樣?
洛桑知道他的想法,他搖頭:“言溪,我不得不這麽做。我身為國王,為世人之榜樣,皇兄做錯事觸犯了法律,我怎麽能包庇他?”
葉言溪再也無語。
看著他,洛桑繼續道:“經過這些事,皇兄變得很沈默,他幾乎不再說話。好像從被關的那一天起,都沒有人再聽他說過任何話。”
“所以,言溪,我勸你放棄吧,皇兄不會對你說什麽的。還有,你想去見他也幾乎不可能,因為他被關押的地方,是不准皇室的成員進去的。那是罪之獄,只讓犯罪的皇室進去,一進去就永遠不可能出來。”
葉言溪低頭沈默著,不再說話。
洛桑的話的確給了他一些打擊,但他不可能會放棄,低著頭的他,深黑的眼睛中透露出堅持不懈的堅定光芒。
他雖然沒有說話,也沒有抬起頭,但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的洛桑,似乎嗅到了什麽,臉色越來越冷冽……兩個人各懷心思,一直無語,直至侍女推門而入告訴他們用餐時間快到,他們之間略微冷凝的氣氛才得到緩和。
席間,洛桑仍然是葉言溪熟悉的,溫柔愛笑的洛桑,而葉言溪卻不加什麽掩飾,向身邊的人透露出自己的心事重重。
他是因為信任洛桑才會這樣。然,他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想到,他將會為他對洛桑的信任,付出不可彌補的代價。
葉言溪在打聽納西德被囚禁的地方。
儘管洛桑告訴過他,關押納西德的地方是他不能夠去的,但在他心裡,能夠找到離開這個世界回去的線索比什麽都重要。
為了能夠回去,他會不顧一切。
他的身份讓他打聽事情並不困難,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他在打聽的同時,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知道這些事情的人,告訴給了一個人,一國之君若瑟。
打聽清楚了納西德關押的地方,葉言溪找了個機會,換了一身便於夜行的裝扮後,趁夜溜出他自己的寢宮,朝他打聽到的地方悄然而去。
他自認為這件事沒有誰知道,可是他小心翼翼走下床時,與他同床共枕的洛桑於夜中睜開了他深邃凌冽的雙眸。
一切都很順利,雖然葉言溪來到這個世界後,很少鍛鍊身體,讓他敏捷的身手或多或少有些退步,但今天順利得沒有讓他展露已許久不用的身手的機會。
正這麽思忖的葉言溪沒有想到的是,以他現在的身份,就算被人發現行蹤,也頂多是被人誠惶誠恐地護送回寢宮裡而已,根本沒有人有那個膽量敢動他。
偌大的皇宮最角落的地方,葉言溪足足花了三十多分鍾才走到,好不容易終於來到戒備森嚴的禁宮,他眼中難掩喜悅。
禁宮的門外有無數士兵在把守,他自然不會就這麽從正門進去,而是繞道到最偏僻的圍牆下,找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把綁有用三個勾子製作而成的簡易飛虎爪拋向足有三米多高的牆頭。
先試了試有沒有勾穩,葉言溪在心中深吸一口氣,雙手抓緊繩子,雙腳跳上牆面,迅速且快捷的往牆上爬去。
不過一分鍾的時間,坐在牆沿上收起飛虎爪的葉言溪的身影消失在了牆的這邊,然後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了他剛剛在牆角下,停留過的地方若有的思地仰望他消失的地方。
“王,王妃已經進到禁宮中了!”
不過半分鍾,一名士兵跑向此人,單跪於糙地,對他恭聲道。
若瑟收起閃著寒光的視線,淡淡說了聲知道後,轉身步向黑夜之中。
春天的夜晚還是很冷的,尤其是深夜,當風吹起時,涼意足可以沁入心扉,讓停留於室外的人不由得打寒顫。
葉言溪的體溫偏低,本來就有些畏寒,為了能夠方便行動,他今夜所穿的衣服少之又少了,除了一件基本保溫的裡衣,就是跟黑夜同色的緊身外套。
這些衣物根本不足以抵禦寒冷,但葉言溪沒有在乎這些,他此刻全身心,都放在了能夠找否到納西德的事情上。
事情就是一直這麽順利,葉言溪幾乎沒有費什麽氣力便找到了納西德被關押的那個宮殿。
站在外面,望著仍亮著微弱燈光的房屋,葉言溪左右望一眼,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到來,他打開一扇窗戶,翻身躍進屋中。
葉言溪一路上一直在想,此刻的納西德會是一副什麽模樣,被打斷了雙腿又被囚禁在偏僻的禁宮之中,永世不得出來。那麽他的高傲,他的自負,他的張狂會不會因為種種的挫折而自他身上逝去……他會變得消極,死氣沈沈……還是完全沒有變?
就像是甚至東西都磨滅不了他天性一樣的狂傲……然而當終於站在他的面前,葉言溪久久說不出話。
眼前的人,眼前的人,真的是納西德嗎?
靜靜躺在柔軟的臥椅里,身上蓋著一張毯子,已經長長的金色髮絲微亂散在椅子上,闔著雙眼沈睡的人,真的是納西德?
面前的人,擁有一張孩子般的睡靨,沈靜柔和,連呼吸都那麽細緻,仿佛只要自己的動作稍大些,他就會驚醒──從前一點都不覺得納西德跟洛桑像兩兄弟,因為他們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此刻,葉言溪才深深領悟到,他們的確是親兄弟啊,這樣純真稚氣的睡容,是如此讓人驚訝的相象──這是葉言溪第一次見到納西德的睡容,從前他雖為他的妾,卻從未有機會見到。因為納西德每次都是發泄完性慾後,就會起身離開,只留給葉言溪一個冷酷的身影,讓葉言溪對他恨之入骨。
現在也是,儘管發現他與洛桑如此之相象,但對他的恨意卻從未消逝。
如若不是有事情要問他,他是不可能會來的吧?納西德這個人,他自己根本是連名字都不願多想多提呢!
葉言溪撇嘴冷笑,向前幾步走近沈睡的人,打算叫醒這個人。
或許納西德早已經醒了,也或許是察覺到葉言溪的到來,才突然醒過來的。
在已經走到他跟前的葉言溪伸出手正準備搖醒閉上眼,看似正在熟睡的他時,葉言溪的手猝不及防地被緊緊抓住。
被突然箝制手腕的震驚還未消去,納西德緩緩睜開自己蔚藍色的雙眼。
可能,沒想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會是葉言溪,納西德幽深的眼眸中驚訝之色一縱而過。
葉言溪很快便抽回自己的手臂,冷冷的黑眸直直掃向躺在椅上一動不動的男人。
他的視線不由得往下移,移到納西德無力放在矮凳上的,看起來只是隨意地放著,其實已經完全失去功用的腳。
葉言溪突然很想知道,當初納西德的雙腳被人打折時他的表情是怎樣的。
傲慢的男人,在那個時候,還能傲慢嗎?
“高貴的王妃趁夜專程來到禁宮,就是為了站在這裡發呆嗎?”
嘲弄的聲音清晰的傳進耳朵里,抬眼望去,葉言溪心情複雜地看著納西德仍然狂傲自負的臉。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困惑,為什麽經歷一系列如此重大的波折後,他眼中的倨傲一點未褪?
暗地裡深吸了一口氣,葉言溪舉步移至另一邊,坐到一張椅子上。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雙腳發軟,但他知道這絕不是連夜溜到禁宮裡太累了的原因……有可能是,控制不住的視線往納西德身上瞄去,然後又移開。
儘管不願承認,但他覺得很可能是因為害怕,不由自主地去害怕面前的這個面帶冷漠的男人。
曾經他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讓他倍感痛恨卻完全無奈,只能承受,想起那些連靈魂都快要被撕裂的折磨,他就會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明白這是不應該的,然而明白跟做不做得到,完全是兩碼事。
“哈哈──”
不遠處的男人突然失聲笑了,葉言溪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
“你笑什麽?”
躺在椅子上的人捂住嘴一直笑著,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快,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激動,很高興──好不容易,他停止了笑,含著戲謔成份的雙眸直直朝葉言溪瞟過來:“我在笑若瑟。”
不解他為何突然提及洛桑,葉言溪微微蹙起眉。
“我笑他費盡心思,不擇手段得到的人,居然這麽在意我……”納西德話鋒一轉,指頭在唇角留連,曖昧且別有深意地道,“並且似乎還對我這個前夫,念念不忘呢──”
葉言溪並不知道他朝納西德狠命丟過去的是什麽東西,只是隨手抄起一件東西就飛了過去,納西德雖然雙腳不能動,但身體還算靈活,他避開了,然後那樣東西在他的身後傳來破碎的聲音。
聽這清脆聲音,似乎是一件瓷器。
根本沒有做什麽事情,然而葉言溪一副剛跑完百米衝刺的樣子,深黑濃郁的黑眸死死盯住納西德,重重地急急地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