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是嗎?”容雪淮溫和的看過來,眼見溫折走到桌前,一把掀開了蓋在一物上的紅布,露出了底下清晰明朗,四周篆刻著蓮花花紋的一面鏡子。
“花君,我這次出映日域找到自己心儀之人了,我想給你看一看我喜歡的人的樣子。”溫折這樣說著,把鏡子端起來放到容雪淮面前:“他舉世無雙,是位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我每每念及他,就覺得魂魄都要失卻了。”
說這話時,溫折的臉頰有些泛紅,但雙眼卻是無比明亮。
他就這樣雙眼晶亮,飽含期待的看著容雪淮,看的自己耳根都有些發熱。
容雪淮俯下身去,他一手按住溫折的肩膀,一手從溫折的手中拿過那面鏡子,和聲道:“這禮物很好,只是還有一點瑕疵。”
不等溫折問他是什麼瑕疵,容雪淮胳膊上就傳來一道適中的力道,把他扳過身去,抱在了菡萏花君的懷裡。溫折的後背緊貼著容雪淮的胸膛,似乎能夠透過衣物感受到那人的溫度和心跳。
這面鏡子被擺在了兩人的面前。
“它方才沒能映照出我傾心之人的影子。”容雪淮放好鏡子後就收回手臂,雙手都輕柔的環抱著溫折,下巴也擱在溫折的肩上,正同他耳鬢廝磨:“現在它就十全十美了。”
溫折看著這面鏡子,鏡子裡映著兩個人的身影。他緊盯著鏡子中的菡萏花君,花君的眼睛裡亦盛著他們兩人依偎的情態。
送禮之人本不該太誇讚自己的禮物,但此時此刻,溫折卻覺得自己的禮物送的真好,好的讓自己都有些飄飄然了。
容雪淮把頭轉過來一些和他說話,溫熱的吐息就輕吹在溫折臉上,仿佛一個深情而纏綿的親吻:“我很喜歡你的心意,怎麼會想到送這件禮物?”
“出去前想到的。”那氣流吹的溫折面頰和心裡都痒痒的,他索性就閉上眼道:“沈姊送我笛子後,我問她要了那家店的地址,就訂了這樣一面鏡子。”
“是這隻笛子嗎?”容雪淮放開環著溫折腰腹的手臂,轉而碰了碰溫折佩劍旁繫著的玉笛:“我之前竟不知你還會吹笛。”
“我只會吹葉笛的,吹的還不好。”溫折趕快補充道:“花君,您能教我吹笛嗎?”
容雪淮剛剛鬆開抱著溫折的手,聽聞此言頓時失笑出聲:“也許我給了你一個無所不能的錯覺?溫折,我並不會吹笛子的。”
溫折愕然的睜大了眼睛:花君竟然不會吹笛子?他仔細一想,發覺在自己心裡,花君的確是無所不能無所不曉的。
“我是略懂一些音律,但一般只會聽,不會奏。唯一擅長一點的樂器就是琵琶。”容雪淮微笑著給溫折解釋:“笛聲清新圓潤,我也好奇很久了,你要是對笛子感興趣,咱們就可以一起學習了。”
“嗯。”先是點頭應下一起學習的建議,溫折又追問道:“您擅長琵琶?”
“是呀。”容雪淮倒不避諱這個答案:“早年和海棠閒鬧遊玩的時候,我也時常陪他扮女裝。通常是他背古箏,我抱琵琶,指不定一路混玩到哪裡去了。”
要說琵琶還只是讓溫折幻想菡萏花君抱琴而坐的優雅姿態,女裝兩字就徹底讓溫折睜大眼睛了。他張開嘴又閉上,心裡好奇的很,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想問就問吧,沒有事的。”容雪淮平和的一笑,替溫折說出了心中所想:“你想要看我穿女裝,是不是?”
“不是的。”溫折急忙否認,但在心中設想了一下花君女裝的情景,不由臉都漲紅了。
“你想看。”容雪淮看著他的表情,用肯定的口吻說出這話,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想看就給你看,承認了沒有什麼的,女裝罷了,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他輕描淡寫道:“過幾天我帶你去碧波城的孟蘭花會上遊覽,那時就做女裝給你看好了。”
還不等溫折為此浮想聯翩,容雪淮就側過頭來,似乎是察覺了什麼,有些突然的詢問溫折道:“溫折,你想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嗎?”
為什麼會這麼問?溫折一愣,愕然道:“您願意嗎,如果您願意,我當然想讓人知道我們在一起了啊。”
容雪淮緩緩點頭,笑道:“既然你這樣想,我便不躲起來了。”
什麼?溫折的疑問剛剛從心中升起,門板就被人不輕不重的叩響。得到應允下一刻,那人徑直推門而入。她身形枯瘦,眉目冷硬,赫然是負刀而立的沈徵。
“我……”她剛剛張口和溫折說了一個字,目光就注意到一旁靜立的容雪淮。容雪淮剛剛含笑頷首欲和她打個招呼,沈徵就一瞬間跳起抽刀,讓那閃著寒芒的刀尖和容雪淮相對。
容雪淮訝異之情稍稍流露於言表,讚賞道:“好敏銳,好膽氣!”
溫折茫然道:“沈姊,你這是做什麼?”
沈徵整個人都如一條繃緊的弦一般,目光緊緊鎖定容雪淮,聽到溫折說話也不敢稍稍偏離,只是硬邦邦道:“你是誰?”
“沈姊,他是我傾慕之人……”
“他不是!”沈徵很少這樣大聲的說話,而眼下的聲音泄露了她的緊張:“離開那裡,溫折,他連金丹都不止,至少是元嬰修為!”
聽到沈徵的懷疑理由,溫折這才明白她的意思。還不等他解釋什麼,身邊的容雪淮就低聲笑道:“姑娘不必擔心,我確實是溫折的道侶。我看你刀覺銳利,只是受了病軀的拖累——觀你形色,是胎中帶毒不是?如此天資,不如入我芙蓉榭,我讓人給你驅病祛毒,如何?”
沈徵目光一顫,緩緩收刀,啞聲道歉:“晚輩冒犯了。您是菡萏花君吧——難怪溫折今日問我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聽沈徵這麼說,溫折也想起自己那句“掃地唯恐傷螻蟻,愛惜飛蛾罩燈紗。”的評價,不覺莞爾。
他剛剛笑出來,就收到沈徵遞給他的一個眼神,隨即他便聽沈徵堅決道:“承蒙花君招攬美意,但請花君見諒,沈徵心繫大寒山已久,故不願入芙蓉榭。”
溫折:“……”
這下他明白為何沈徵要平白看他一眼,原來是怕激怒花君,要他兜著些的意思?難怪她現在手掌還緊緊壓著刀柄。只是她不知道,花君是不會為這樣的事情生氣的。
果然,容雪淮寬和的一笑:“大寒山?那你是崇敬寒梅君吧。這樣,你且等我修書兩封,一封你拿著去找青山寺的流水禪師,讓他替你寬解身上的胎毒;一封你收好去投大寒山,這能讓你有個面見雲素練的機會。”
沈徵動手開打的準備都做好了,硬是沒想到會有這一著,當下整個人都呆住了,吃驚道:“為什麼?”
“你是個好苗子,和寒梅的路數也非常接近,見你良才美質卻被身體拖累,就如白玉生瑕般著實可惜。”容雪淮鋪開宣紙,提筆在硯台中沾上濃墨:“至於為何把你引薦給寒梅……我觀你天資氣魄,如果現在入了大寒山,十年後自己大約也能面見寒梅的,如今只是不想見你多走彎路,替你省省事罷了。”
說話間,容雪淮的書信已寫好一封。沈徵看樣子是被天上砸下來的巨大餡餅當場拍蒙了,只定定的站在原處雙眼放空,直到兩封信墨跡都幹了,被容雪淮裝入信封遞過來時才反應過來。
她嘴唇微動,卻沒有伸手去接。
“溫折是我第二個朋友,也是我如今唯一一個朋友。”能改變沈徵命運的兩封書信就在她眼前,但她卻講著這樣車馬牛不相及的話:“我和他相交,不是為了什麼好處。”
容雪淮溫文一笑,耐心道:“你並不是因為溫折沾光。哪怕只是在路邊偶然相逢,我確定你人品並無問題後也會為你寫下這兩封書信的。溫折不過是中轉站,讓你有個認識我的機會罷了。而我亦只是不忍美玉生裂,將此事信手為之,你更不必將此奉為天大恩德。”
沈徵垂下了眼帘,片刻之後,她接過了信,深深的對容雪淮鞠了一躬。
“多謝菡萏花君,此事於我濟危解困,沈徵必當生死不忘,銘記於心。”
第56章女裝
孟蘭花會是個什麼樣的節日,溫折還是知道的。
他還在映日域的時候花君將此事作為閒談為他講過:春日百花盛開之際,碧波城中將城池一分為二的碧波江上會撐起上千條畫舫,成千上萬的女子坐於畫舫之上,各自撫琴舞劍、放歌弄簫,以此尋覓自己的情郎情姬。
與之對應的,是入秋後還會有一場焦蘭花會,此時坐在畫舫上的人就成了各家的青年才俊。他們或鼓或劍,或嘯或歌,往往引來少男少女們拋擲香囊花果,大膽傾訴內心的情誼。
“孟蘭花會大概在明日開始,要足足持續七天之久,你若還想在這裡鞏固修為,我們就繼續在月冕城逗留兩天,不急的。”
溫折先是點點頭,又情難自禁的把椅子挪到花君身邊,趴在桌子上用目光一遍一遍描摹他的容顏:“其實不是要鞏固修為。我在那家店裡除了鏡子還訂了些別的東西,明天就大約做好了。”
容雪淮聞言笑了笑,略低了低頭,耳後的長髮就滑下一縷,在溫折眼前輕輕飄蕩:“那是什麼東西?也是要給我的驚喜嗎?”
“嗯。”溫折點了點頭,忍不住伸手纏住那縷不斷晃悠的青絲,把它一圈一圈的繞在自己的手指上,宛如他的手指套上了一個黑色的指環。
捻玩著這縷頭髮,溫折的思緒就忍不住飄遠,不斷發散到不久要參加的孟蘭花會上:“花君,您那天會做什麼打扮?梳滿頭小辮子?在頭上簪一朵芙蓉花?”
容雪淮想像了一下自己那番打扮,當即就被逗得悶笑出聲。他把頭又低下去了一些,令更多頭髮滑落好讓溫折隨意編著玩:“大概不會。但你想看我那樣打扮嗎?”
溫折有點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是想看您那樣打扮,就是覺得您女裝的樣子……有點難以想像啊。”
“無論穿什麼樣的衣服,容雪淮當然還是容雪淮。”菡萏花君輕笑著,從溫折的手裡把自己的一大股頭髮搶救下來。他把頭髮向腦後攏了攏,自己也趴在了桌面上,額頭輕輕頂了一下溫折的額頭:“難道我換上女裝,你就會不喜歡我了嗎?”
“這怎麼會!”溫折立刻反駁:“無論您是什麼樣子,都是我所愛慕的花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