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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年輕,沒有什麼生活的經驗值得在您面前誇耀。我也很無知,也許不能很細緻的分辨自己的情感。可我知道,除了您之外,我不會再對任何人抱有眼下這樣濃烈的感情。如果只有景仰,能讓我在每個休息的閒暇都不自覺的回憶起您愉快的神情嗎?可以讓我讓我升起即使粉身碎骨也沒有什麼讓人害怕的,只要能讓您微微一笑的念頭嗎?能讓我擁有像現在這樣——或許是不自量力吧——但還是如此渴望接近您,哪怕只有微不可見的一點也好的想法嗎?”
溫折彎下腰去,凝視著端坐的容雪淮。他的面容和容雪淮的臉孔離得這麼近,而這樣的姿勢就像是他在俯視容雪淮一樣。結合他以往循規蹈矩的作為,現在的行動簡直可以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但容雪淮並沒有計較這些。他只是同樣長久的回望溫折的眸子:半妖的眼眶泛紅,雙眼中已經蓄起了久違的淚水。
“我看到一隻白鶴,第一時間想起的是您衣服的顏色;我感受到一陣微風,首先回憶起的也是您的溫和。我們現在離得這麼近,花君,您聽到我心跳的聲音了嗎?它跳的真快,好像要從我心口掙脫出來——我也真想它能掙脫出來,好讓您能明白我。”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花君,您對我有怎樣的誤解啊,您怎麼會覺得,我體察到過您的溫柔後,我被您從身體到靈魂都徹底拯救後,我還不會深深的愛上您,我還會對什麼別的人動心?”
淚水在溫折的雙眼中滾了滾,終於還是沿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
容雪淮輕輕搖了搖頭,伸出手替他抹去兩行淚水。
他手指上的溫暖似乎是擊潰溫折的最後一根稻糙。溫折低低的抽泣一聲,順著容雪淮指尖那微乎其微的力道軟軟的跪坐在地上,把上身整個伏在了容雪淮的大腿上。
“我沒有料想到你會這樣對我表白心跡。”容雪淮沒有把溫折推下膝頭,也沒有把他拉起來。他只是伸手,輕柔的撫摸著溫折的頭髮:“我也要承認,我其實沒有想到你對我的感情會這樣深刻。”
“我要說的是:溫折,我剛剛還沒有把話說完。”容雪淮嘆了口氣,無奈道:“我想說,等你這次遊歷回來,完全確定了自己對我的感情後,那我願意給你同樣感情的回應。”
迎著溫折突然抬起的頭和不可置信的目光,容雪淮緩緩的閉上眼睛:“溫折,你說感受過我後不會再喜歡別人。那你有沒有想過,在我們的相處中,我同樣沒法拒絕你的誘惑?”
第三卷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第42章父母
溫折離開的時候,帶著容雪淮幾次三番為他添置的東西、腦中新學的三個攻擊印法,還有容雪淮給他的擁抱所殘留的溫度。
就在昨天,他聽了容雪淮的話後簡直呆若木雞。菡萏花君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又讓他喝些茶水。然而一壺茶下肚後,溫折仍然有一種飄飄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如果不是容雪淮還在一旁關切的看著,溫折真想從椅子上一下子蹦起來,歡呼著跑出門去,一頭撲到自己的軟床上面,抱著枕頭打上三個滾。
他握著菡萏花君的手,而對方也同樣有力而切實的回握他。他似乎有什麼想說,然而心裡卻已經全然的滿足,再三張口也只能露出一個傻笑。
我真不該嘲笑憑江月呆呼呼的。溫折想,面對花君的魅力,難道我比他好上多少嗎?
不過,他隨即便想到無論換個什麼人來,此時此刻的表現也不會比他做的更優秀了,於是這幸福的冒著傻乎乎氣息的舉止就變得心安理得了。
菡萏花君一直笑著看著他,溫折亦快樂而滿足的盯著花君雙眼中自己的倒影。他不自覺的吃掉了一大盤點心,一邊撣著衣服上的點心渣一邊說了一大串教科書般的傻話。
等到花君從書架上抽出那本曾經惹出事來的印法書來教他三個攻擊印法時,溫折的腦子總算回歸原位了一些。不過就算這樣,他也臨時發揮了前所未有的才智主動修改了一個印法,此印法攻擊防禦的作用統統沒有,唯一的能力是能在空氣中吐出一個個透明且脆弱的愛心和泡泡。
容雪淮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嘆著氣說冒昧的改動印法真是太危險了,溫折你暫時還是不要嘗試為好。這雖然從理智上打消了溫折想發明能吐出巨大又持久的愛心陣法的主意,但在感情上他的心裡卻在歡呼雀躍的誇獎自己幹得漂亮。
到最後似乎連菡萏花君都被他身上這種快樂而無腦的氣質傳染,在溫折背過身去練習最後一個印法時,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那是溫折從沒聽過的一曲歡快小調,帶著非常調皮淘氣的氣質。溫折忍不住詢問花君這首歌的名字,在他的再三追問下,容雪淮終於鬆口告訴他這個曲子叫《豬八戒背媳婦》。
末了花君為他——哪怕是溫折一腔情願呢,他也要這麼堅定的認為——依依不捨的整理了行囊。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因為儲物袋裡的東西永遠少一件。容雪淮幾次從溫折那裡把儲物袋拿回來重新翻檢一遍,再添加上許多他腦子清醒時絕不會帶的繁瑣物件,這實在浪費了相當多超出預計的時間。
兩人在門口依依惜別,最後都決定在一起再走一段路。於是他們在塔底依依惜別,但還是轉念一想,覺得在山底再分開好像也是不錯的選擇。
當一路走到玉芝峰底的時候,容雪淮頑強的在山間的冷風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站定腳步嘆氣道:“溫折,我就送你到這裡了。”
溫折和容雪淮揮手道別,走了幾步路後又轉過身來,小聲道:“我還是有點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容雪淮笑了笑,非常溫柔的看著他:“那做什麼能讓你相信這是現實呢?”
溫折的雙頰又一次泛起了熟悉的紅暈,他低下頭,小步蹭到菡萏花君的面前,腦袋上又冒出一對毛絨絨一顫一顫的雪白狐狸耳朵。
“再摸摸我的耳朵吧。”這次的聲音比上一次少了幾分羞澀,多了幾分雀躍。要是讓容雪淮來評判,這音調和語氣幾乎算得上是撒嬌了。
容雪淮依言伸出手去,兩隻狐耳尖上的絨毛輕輕的划過他的掌心,搔的皮膚痒痒的。手掌稍稍用力把它們攏在手心裡,觸感又是帶點彈性的柔軟。
溫折低著頭,輕輕的把耳朵在容雪淮的掌心裡蹭了蹭。他轉過眼睛來向上看著菡萏花君,此時此刻這種神態真的就是在撒嬌了。
過了一會兒,容雪淮放下了手。溫折有點遺憾的嘆了口氣,但很快就笑了起來:“花君,我走啦。”
容雪淮目送著他的背影踏出了三兩步,突然出聲叫住了他:“等等,溫折。”
溫折疑惑的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迎接他的是一個溫暖的擁抱。
他被菡萏花君擁在懷裡,那個人溫和而悅耳的聲線就在他的耳邊響起:“我很高興……為了今天的一切。溫折,我等你回來。”
我等你回來,然後一起迎來一個美好的開始。
溫折愣了一下,然後拿出了他今生最快的反應速度。在那一刻他福至心靈般張開雙手反擁住了容雪淮,阻止了對方將要放開他的動作,把這一個擁抱的時間延長,讓它更加的甜蜜和值得回憶。
溫折相信,這個擁抱的溫度將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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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離開映日域後,溫折一路向西,最終選擇停留在一座名為“風花”的城池。他牢記著自己上一次太不遮掩而在黑市被看破的教訓,表情淡定、舉止從容的在城中閒逛了一圈,神態宛如他只是在早已習以為常的小城裡隨便散了個步。
在這半個時辰的“散步”中,溫折確定了幾大勢力的駐紮地點,兩處比較有名的商會所在,同時搞明白了此地有哪裡屬於比較地頭蛇的範圍。
弄清了以上幾點後,溫折慢悠悠的晃到了一處掛著百花書院標識的信息交流地。他出門前花君特意給了他一個百花書院學子的身份牌,他可憑此加入一些同為百花書院學子組成的小隊。
櫃檯後端坐著一個氣質文雅的中年男人:“道友,有百花書院的身份牌嗎?”
溫折將早就準備好的牌子遞給了他。男人拿在手裡辨認了一下,很快就把牌子遞還給溫折:“道友是要發布任務,收購材料,還是想要徵求隊友?”
“徵求隊友。”來此之前溫折就已經訂下了自己的目標,也查閱過地圖:“我想尋人一同進入附近的落日山,求取靜水湖中七蒂蓮華一株。”
“道友稍後。”男人將手按在一塊玉簡上,片刻後睜開眼睛:“這些是和道友路線相近的小隊招徠登記信息,道友可以任意查閱。”
拿起男人從櫃檯上推過來的玉簡,溫折沒費什麼力氣就確定了兩三個可以嘗試的目標:“我知道了。中介金要多少靈石?”
男人收回玉簡,平淡道:“道友查詢的信息簡單,一塊靈石就夠了。”
溫折付過中介金,向一處小隊所在地走去。無論從距此地的距離、溫折的原本目的、和小隊眾人的功法上看,這都未必是最適合的一個小隊,但吸引溫折的是小隊成員之一後標註的一行小字。
齊恆遠,鍊氣六層(備註:出身齊家,有先天神識。)
寒梅花君的那句“你的父母之一必有特殊血脈”極快的浮上心頭,而仔細想想,花君雖然教導了他如何使用先天神識,卻沒有對寒梅花君話里的“父母”一說做出回應。
要是先天神識是個家族性的血脈天賦,這個齊家會不會和自己有些聯繫?
父母……
想到這個詞,溫折竟然心如擂鼓。
他根據自己的妖血推斷出自己的父親大約是六尾狐族中的一員,然而卻從沒敢想過他的母親是誰。從很早起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世是個何等的麻煩,更清楚自己的存在意味著妖族曾經帶給一位女性什麼樣的厄運。
正因如此,他也只在非常小的時候憧憬過母親的存在,有段時間會哭著叫一個莫須有的、被自己幻想出來的“娘親”入睡。而越到長大,他就越明白一個多半很真實的猜測:他的母親恨他。
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也曾經對自己的生命滿懷怨恨。但一直以來,他也沒有什麼理由能怪罪那位素未謀面的親生母親。
她可能未必是自願的生下他,之所以誕下他只是由於他妖血太濃厚,墜胎藥沒能起作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