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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著這青年放肆的言論已經讓溫折怒火中燒,如今青年這句言語就更是火上澆油,他頓時咬牙道:“無論誰輸誰贏,雪……他都不是什麼籌碼!”
容雪淮倒是笑了一聲。他此時的聲音如此清冽,如破冰碎玉一般,著實動聽極了。溫折和青年都忍不住去看他,只聽他慢條斯理道:“你的修為尚且不怎麼樣,可膽色確實為我平生僅見了。卿卿,你動手吧。”
溫折清叱一聲,拔劍而起,而一直端坐的容雪淮也重新抱起了倚在椅腿旁的琵琶。
那幾個護衛都禁不住為之側目——這次可不是因為他的美色:這女子的道侶已經為了她不惜越階和有權有勢的少爺打起來,這小娘子竟然還能不緊不慢的彈曲琵琶?
溫折在劍法上的底子是容雪淮親自給他打下,而劍意更蒙寒梅劍君悉心傳授。眨眼之間他已揮出三劍,劍劍不離這青年要害。
他秉性純善,平時哪會這樣出招?眼下是真被這人侮辱性的語句氣急了。
琵琶悅耳的曲調已經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青年冷笑了一聲,雙手猛一交疊,身上竟然隱隱浮現一層重鎧的虛影。溫折的三招已經足夠銳意,卻被這青年化為無形。
“小白臉真是不知好歹,鍊氣和築基之間距離有如天塹,你竟然還敢越級挑戰?”
溫折招式落空也不見失望驚愕,他只是重複了一句話:“我的道侶說了,你勉強夠給我練手了。”
琵琶的音調高了兩分,隱隱帶上了讚賞的欣悅之意,溫折會心一笑,劍尖一顫,不再模仿寒梅劍君的銳利劍意,反而變得舒緩柔和。
青年以為他後繼不足,不由不屑的一笑。
溫折面上卻顯出一分提前預見到結果的傲然。
“小白臉不行了?”青年挑釁般揚起了眉毛:“那你這就看好吧。”
“你的話說晚了。”溫折搖頭道:“現在該是你看好的時候了。”
“什……”青年話尚未說完,右肩的肩胛骨處就是一涼,下一刻便傳來一股劇痛。剛剛還平緩而遲滯的劍法驟然凌厲了起來,仿佛是透過細微的fèng隙刺傷了他四肢的肌腱和肩胛,讓他驚恐萬分的看到了自己的鮮血。
“你怎麼可能傷到我!”青年不可思議道:“這怎麼可能!”
溫折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
一旁的容雪淮卻是很明白的:溫折的劍法轉為舒緩從容只是個假象,在他那貌若平和的劍氣中其實暗藏著一個印法。
卸甲印,容雪淮在溫折臨行前教他的第二個印法。
此印專為防禦力高超的法寶靈器所設,已知攻擊靈器的薄弱之處,能在無聲無息對方尚無覺察之際破開敵人的防禦,硬生生撕個口子出來。
溫折剛剛已溫和的劍氣探明了這青年寶鎧的虛實,再用劍氣夾裹著印法之力,舉重若輕的就達到了讓青年百思不得其解的效果。
青年心懷顧忌,手中動作不免有些遲疑;而溫折怒火未退,此時一鼓作氣,更是已快打快,他又新在鬼壓柱上凝實了靈氣,本身更有妖力加持,憑鍊氣九層的修為對戰普通的築基二層竟然也不落下風。
四個護衛都是築基七八層的修為,眼見自家小主人手上,當然要履行自己的職責。誰知他們身後的琵琶雙彈一響,四人的肢體都僵硬下來,木然而不能移動。
那一直被他們看做毫無反抗之力的美人淡漠道:“我都說過了要按規矩來……單打獨鬥就是單打獨鬥,四位做什麼要平白插手呢?”
其中一個護衛連連掙動了幾下都毫無結果,只好急促道:“快放開我們,你可知道你道侶傷的是何人?碧波城劉家你也敢惹?你這麼囂張,只怕沒法全須全尾的出碧波城的城門。”
容雪淮啞然失笑,嘆息道:“難道你們又知道我是誰了?罷了,相逢即是有緣,你們不要著急替你們少爺找場子了,還是安安靜靜的,讓我來請你們聽一支曲子……”
“不要聽!”護衛之一突然反應過來:“她是海棠花君的手下,那個‘抱月琵琶愁斷腸’!只要聽了她的曲子,就必然會愁腸盡斷而死!”
沒料到這護衛年紀輕輕竟能說出這種話來,容雪淮有點訝異的挑了挑眉:“海棠的手下?原來你們當年是這樣傳我的……卿卿,罷手吧,你若再打,這人就看不出什麼形狀了。”
原來溫折一路打到上風,索性收回了明泓秋水,改用妖力拳拳到肉的毆打。這青年嬌生慣養,細皮嫩肉,哪裡挨過這樣一頓劈頭蓋臉的狠揍?沒幾下就被打的連連哀叫。
在容雪淮叫住他之前,溫折已經兇狠的給他的臉上來了好一頓直拳,直打的對方眼眶烏青,臉頰腫脹。這還不算,溫折還口氣惡狠狠道:“道歉,給他道歉,給我道歉!”
“我錯了,我錯了!”青年大叫起來:“別打了,別打了——我調戲她給她道歉就算了,你打我一頓,我還要給你道歉?”
溫折的表情看上去仿佛恨不得直接撲上去掐死這青年,他又讓對方吃了一記拳頭,沒好氣道:“你知道你打擾了什麼?反正你不用知道,認錯就對了!”
“哎呦,行,行,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打擾你們,我不該調戲美人……別打了啊!她都讓你停手了!”
溫折恨恨的踹了此人最後一腳:“美人也是你能叫的?”連我都只敢在心裡想想!
容雪淮頂著四個護衛要燒灼起來的警惕目光緩步走到青年面前,溫聲道:“我還是要糾正一點,那些人喪命不是因為聽了我的曲子,而是因為中了我下的毒。就像這樣……”
那青年突然跳了起來,如同被調戲的良家婦女一樣驚叫起來,看也不看腳下的路,沒兩下就走到畫舫邊緣,撲通一聲跌進水裡去了。
四個護衛俱是目呲欲裂,紛紛驚叫起來:“你對少爺做了什麼?”“就算是海棠花君的手下也不能如此放肆!”“你竟然敢!”
“你們五人身上沒什麼殺人後的血氣,所以這藥沒什麼殺傷力,只是能致幻罷了。你家少爺原本想對我做什麼,如今自己就在幻想里經歷什麼。”
容雪淮走了幾步,攬住溫折的肩膀,又補充道:“另外,我是芙蓉榭的人,和海棠郡無關。今日我的道侶打了你們少爺,你們可以儘管去找芙蓉榭主討個說法。唔,對了,還請回去轉告你們家主,你們這少爺的舉動我還是會派人來看的,若是他將來還如今日一般為禍一方……那倒是要對不住了。”
那傾國傾城的美人對著肝膽俱裂的四人嫣然一笑,就攜著那清秀溫潤的少年飛身遠去。四人漸漸能夠艱難的移動,當即就抽出手來笨拙的去撈落水的青年。
其中一人打撈時明顯不在狀態,被身邊的護衛狠狠打了一記:“想什麼呢?”
“剛剛那個女人,我是說,那位連名字也不要提的花君的手下。”這護衛有些遲疑道:“我怎麼看她好像是比她道侶高上整整一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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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折被容雪淮帶著走了幾步,臉上的表情還是有點不高興,容雪淮笑著看了他一眼,只聽溫折悶悶的抱怨道:“沒打痛快。”
容雪淮輕笑著彈了溫折的額頭一下:“是沒打痛快,還是心裡不痛快?今日的卿卿打起人來這般豪放,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
溫折不說話了,只是偶爾動作幅度頗大的“偷看”容雪淮一眼,每看一次就臉紅一次,但卻依然堅持不懈的側頭去看。
“真是。”容雪淮無奈的低笑了一聲,帶著溫折在一處小亭里歇下腳步,動作輕柔而仔細的挑出溫折的一縷長發:“就是一直在想這件事,對不對?”
溫折笑了。他並不開口,只是抬手去捉容雪淮的袖子。
兩縷顏色略有差別的柔滑青絲被單獨挑出,打了個簡單的同心共意結,容雪淮提起指尖想把這兩縷髮絲斬斷,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就先如此吧。”
他們牽著手,在吹面不寒的楊柳春風中慢慢的走。
兩個人的髮絲牽繫在一起,仿佛心意也被無形的紅線相連,說不出的情意綿綿,讓人遠遠一眼就可知道他們的關係。
“今日過後,你還想去哪裡呢?”容雪淮和緩的問道。
“我要去哪裡,您就會陪我一起去嗎?”
容雪淮笑了:“那是自然。”
溫折仔細的想了想,敲定了最後的選擇:“那我們先去和大哥沈姊他們交代一番,然後還是回映日域吧,我有點想回去了。如果我再想出來,您也不會阻攔的,是嗎?”
“我不阻攔,若是可能,我還會和你一同出去。”容雪淮眼中儘是一派溫柔:“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
“那麼我們就回映日域。”容雪淮感嘆道:“若是從前,我一定會這樣說,但是現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溫折奇道:“那您要怎麼說?”
“我們回家。”
容雪淮手上一使力,將溫折拉進自己的懷裡,然後低下頭,在溫折的發頂輕輕吻了吻。
有你之前,那是一個地域的名字。
有你之後,那裡是家。
第四卷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第58章二壘
溫折回去後分別告知了齊氏兄弟、沈徵、裴阡陌了自己要回去的事情。
沈徵的反應是最平常的一個,只是回復他:“若有事情,就和我說。”,但溫折知道對於沈徵來講,這種許諾是何等的認真。
齊氏兄弟親眼見過了菡萏花君,之前又重新跟溫折談了一次,終於不用夜夜擔心某一天就收到溫折的骸骨。雖然十分不舍也有惦念,但也總算恢復為正常的程度,真是可喜可賀。
只有裴阡陌,簡直像是被欺負一樣要哭出來了,他牽著溫折的衣角可憐巴巴道:“你不能再晚回去一些嗎?哪怕就晚回去一天?”
溫折對於這種情況也十分無奈:裴阡陌對他如此重視的原因主要在於若是溫折不在,他基本上就消失了所有存在感。沈徵倒是能看到他,可是沈徵本來就性格單調,就是和溫折在一起時也多半要溫折引起話題。
有關裴阡陌體質的問題比較棘手,溫折思前想後,還是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了花君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