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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上午與往常也並無不同,溫折盤膝而坐,眉心前懸著一枚妖丹,妖力和靈氣源源不斷的被他吸入體內,過程和平日無異。

    然而不知是不是溫折的錯覺,他總覺得在自己身前三步遠的地方,靈氣似乎刻意打了個迴旋。仿佛有什麼東西正站在那裡,把靈氣擠開了好大一塊地方一般。

    溫折張開眼睛,疑惑的看了看引發自己錯覺的地方,只覺得此地空無一物,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之處。

    但是再沉浸在修煉中時,那種不對的感覺還是久久縈繞在溫折心頭。

    如此反覆一次,溫折感覺睜開雙眼,一把將妖丹握在手心,向那個方向低喝一聲:“誰?出來!”

    左右玉峰山上只有他與菡萏花君二人居住,就算真的鬧出烏龍來,花君總不會抓著這件事笑話他。但若此地真的有人卻被他輕輕放過,那事情可是不好。

    一聲低笑在虛空中傳來,接著,一個白衫的青年慢慢自原地現行。

    這青年容貌俊雅,氣質溫文,被叫破了形跡也不慌亂,反而不緊不慢的向溫折拱了拱手,無視溫折一躍而起如臨大敵的神情,只笑道:“見過小公子,區區這廂有禮了。”  

    溫折戒備的看著此人,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明泓秋水上:“你是誰?”

    “在下姓憑,糙字江月。小公子日後若聽人誇獎‘那孤寒壯麗的一輪平江月’,料想就是在藉機讚美不才我了。”

    此人雖然談笑戲謔,但除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名字之外半句有用的話都沒說。溫折心裡防備之意更濃,握住長劍的手緊了緊,便欲搶個先手。

    “哎,慢著慢著,小公子有話好說,可別動刀動槍動劍的。”憑江月朗笑了一聲,下一刻竟然逼近了溫折身前,手也搭在了溫折的右手上,硬把出鞘一半的寶劍又按了回去。

    他這一閃身速度極快,哪怕溫折有一半妖族血統加成,竟也沒看清他是什麼時候動身的!

    “小公子。”憑江月微微低頭,露出個親切的笑容來:“我是怎麼被發現的,不知道能否請你賜教啊?這些人里就我被你叫破形跡,可是輸了好大一個賭呢。”

    溫折看似被嚇呆一般的僵立,其實一直在暗裡轉著心思。憑江月的話一字不漏的落入他耳中,聽到“這些人里就我被你叫破形跡”一句,溫折心中一動:莫非這些天裡,玉芝峰還上來過很多人不成?  

    要真是這樣,菡萏花君怎麼可能一無所知?

    這麼看來,不是這人在說謊,就是花君知道這些人的存在,並加以默認罷了。能被花君默認在玉芝峰上往來的,當然不會是什麼危險人物。

    想到這裡,溫折冷不丁道:“你們是拿我打賭?我要和花君告狀的。”

    任那青年冰雪聰明,也料不到溫折能有這一著。他愣了一愣便苦笑道:“小公子可別,驛傳弟子也是閒來無事開個玩笑。不想小公子真是進步神速,倒是我等班門弄斧了。”

    驛傳弟子溫折還是知道的。是宗門裡傳訊跑腿遞送東西的一類門人。這青年的白袍胸口有朵紅蓮含羞半綻,剛才還不覺得什麼,眼下聯繫起來一想,此人大概是芙蓉榭中來給花君送信的弟子吧。

    溫折思索了一下,徑直問道:“你們是賭我什麼時候能發現你們隱匿的蹤跡?”

    “正是。”憑江月含笑應了一聲:“而且非要站在小公子身前七步以內。我今日托大,離小公子近了些,也是活該我被抓個正著。”

    說罷,他自己先搖頭笑了笑,似乎也覺得被人叫破太不像話,復問道:“這下小公子能跟我說了嗎?你是怎麼發現我在你身前的?不瞞你說,我對自己這手隱匿功夫還很是得意呢。”  

    溫折嗯了一聲,對他的防備之心還沒完全放下,故意道:“也沒有什麼。花君昨日賜了我一件護身法寶,攻防一體,兼備探測功能,我是仗著它才能發現你。”

    “原來如此。”憑江月恍然大悟,一臉的“想是這樣,果然如此”。

    不遠處突然低低傳來一聲淡笑。

    兩人轉頭看去,卻是菡萏花君的身形慢慢在空氣中凝實。花君先是眼中帶笑看了溫折一眼,似在問“我何時給過你這樣一件護身法寶?”,又轉目凝視了青年片刻,輕聲道:“憑江月?”

    青年面對溫折時的從容自若全都不見。他轉過身來恭恭敬敬的對著菡萏花君行了一禮,滿面發紅,聲音顫抖,顯然已經是激動至極:“正是小子。不想花君還能記住我的名字。”

    倒未必是花君還能記住你的名字。溫折在心中暗想:花君說不準在你來時就發現你了,你剛剛拿你那名字好一通天花亂墜,隨便誰聽一耳朵就知道你叫什麼。

    “嗯。”容雪淮應了一聲:“我記得你,當年在書院裡你那招‘秋風落盡梧桐雨’在同輩人中可算驚艷無雙了。”  

    不知是不是溫折的錯覺,被花君這樣一夸,憑江月那幸福自豪的笑容都好像在噗嗤噗嗤的冒著傻氣。

    容雪淮又發問道:“你既然是書院出身,他們怎麼安排你來做驛傳?是榭中有人欺上瞞下,擅自作威作福了?”

    “不是不是。”憑江月的腦袋登時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臉頰也紅欲滴血:“我前些日子犯了個小錯,因此被罰來當七日驛傳。榭中堂主、長老、執事都秉公執法,慈和寬仁,對我等並無不妥之處。”

    容雪淮笑了笑,沒追著問他究竟犯了什麼錯,只是招了招手:“遠道而來送信,實在不容易。進亭子裡坐坐,喝杯茶水吧。”

    說罷,他又轉目看向溫折:“你也過來歇歇。”

    青年掛著做夢一般的神色跟著容雪淮進了亭子。溫折給三人都斟上茶水,自己捧著一杯小口啜飲,眼看那青年凳子也不敢坐實,撫著茶杯滿臉都是情難自禁的傻笑。

    “你那似水柔骨之體修煉起來講究可多。我當初托人給你帶去那本《近水功》你收到沒有?”  

    “收到了。”憑江月連連點頭:“當時院長親自把書給我,還告訴我您對我冀望頗深,叫我萬萬要好好修煉,不可辜負了菡萏花君的期望。”

    “是了。”容雪淮彎起了眼睛,又問道:“後來我又要人給你帶去一卷《水凝迴風法》,恰能配合這《近水功》習用。卻聽他們說你已不在書院學習,也並未投身百花道門下,可是外出遊歷了?”

    “嗯。我當時從書院畢業,先去燕支山附近遊歷了兩年,前年才離開那裡,入了芙蓉榭效力。”憑江月畢恭畢敬的回話,神情中滿是敬仰和憧憬。

    “既然今天見到了,我也恰好把這卷功法給你。”容雪淮從儲物袋中托出一枚玉簡:“你體質奇異,若有相配的功法便能一日千里。我給你的這兩卷書能支撐你修到金丹後期。等到了那時你若手上沒有功法相配,就讓榭里做個報告,呈遞與我。”

    憑江月接過玉簡,雙眼中竟然含了淚水,意圖俯身下拜,卻被菡萏花君抬手托住:“我這裡不興跪禮的。你若要謝,就敬我一杯茶吧。”  

    “是。”憑江月捧起茶水來躬身獻上:“花君與我有活命引道之恩,又有賜法關憫之情。憑江月實在是……不勝感激!”

    過了片刻,青年激動之意稍解,才被容雪淮按在肩頭落座。剛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才突然想起一事,拿出一個狹長的盒子來:“花君,這便是您要徐大師為您做的東西。大師要我帶話說,他均採用的近一年內的最新資料,花了一月時間才得出如此成品,自己萬分滿意,也盼花君心中喜歡。”

    容雪淮大笑著接過匣子:“徐大師說話可不是這個風格,你一定替他圓場了。”

    又過了一會兒,憑江月自己提出告辭,容雪淮也沒有挽留。等對方的身影遙遙消失在玉芝峰腳下,容雪淮把那匣子推給溫折:“這個給你。”

    “什麼啊?”溫折好奇的打開,卻發現匣子裡平躺著一個捲軸。

    “你的生辰禮物。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嗎?”

    “啊……”若不是容雪淮說,溫折就真要把這件事忘了。他的生日禮物——那枚雪白的內丹,已經在半個月前被菡萏花君提前支付,而送出這件禮物的晚上他還惹了花君生氣。正因如此,他早當做自己的生辰慶祝完畢了。  

    “唔,對了。”容雪淮突然低笑一聲:“還有這個。”

    他自儲物袋中取出一物放在桌子上。那東西形若一片羽毛,顏色華美綺麗,但並不如普通羽毛那樣輕飄飄的,反而很有一種踏實感。

    溫折入手掂了掂,只覺得重量尚可:“花君,這是什麼?”

    容雪淮笑的有幾分促狹:“你要的‘攻防一體、兼備探測功能的護身法寶。’”

    騰的一下,溫折的臉也如剛剛的憑江月一樣羞紅起來了。

    第29章所為

    容雪淮當然不會長久的作弄溫折。他雖然偶爾愛開個玩笑,但總是見好就收。眼看溫折神色窘迫,他就適時的轉移了話題。

    伸手拿過捲軸,他問溫折:“你猜猜這是什麼?”

    捲軸上能存靠的事物也就那麼幾樣,溫折索性貼著邊猜:“功法?書畫?地圖?”

    “是地圖。”容雪淮含笑點頭:“你已經十八歲了。我和你說過吧,在我的家鄉,十八歲便算成年自立。成年禮上所贈的禮物各有其含義。若是鐘錶,就寓意希望此人日後將能掌握自己的時間:若是書本,就寄託著望對方學業進步的期冀。”  

    “今天我送你一副九州的地圖,只盼你來日修煉有成,能有足夠的實力隨興而行,能有足夠的心性明達通拓,好將這些風景盡收眼底。”

    一邊說著,容雪淮一一邊把地圖打開,那逼真而秀美的景色就盡呈在溫折眼前:“這幅地圖盡展九州的雄奇壯闊,內容詳實,資料可靠。你日後出門遊歷時恰能用到。”

    這幅地圖被重新捲起放入匣子。溫折把匣子抱在懷裡,只覺得它的重量沉甸甸的,遠勝於地圖本該有的重量。

    大概多出的那部分,就是花君的祝福和期望吧。

    把花君的兩個禮物收起,溫折剛剛想回原地修煉,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花君……嗯,我明年,那個……”

    “怎麼了?”看溫折言談變得有點猶疑,容雪淮問了一聲:“有什麼事嗎?還是我讓你為難了?慢慢說,不用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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