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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在事件發生的幾天前的晚上,我正坐在燈下寫道符,師父突然走過來,說:「你快六歲了。」
我馬上放下手中的毛筆,殷切地看師父,心想快過生日了,不知道師父要給我包多少錢的紅包。
他接著說:「六歲就該上學了,以後你就不能跟著我到處跑了。」
我仰起頭,支著下巴想了想在學校上課的畫面,沒有太討厭,就是和一群小屁孩湊一起,會讓人覺得無聊的。
「上學需要繳學費的吧,師父你有錢嗎?」
我試圖阻止師父,結果他瞄了一眼我放在桌角的小鐵罐。
「小學是義務教育,就出個課本費,很少的,就在你的小金庫里扣就好了。」
我震驚了,我從記事起就陪著師父南征北戰收妖捉鬼,我一個小孩子賺點錢容易嗎?他也好意思讓我自己繳學費?敢情真要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那我可以不去嗎?師父,我覺得小學老師認識的字還不如我多。」
「你這孩子,你忘了為師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做人要謙虛謹慎,切忌妄自尊大。」
呵呵,現在記得要謙虛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先生總是嘲笑同行的道符寫得不如他漂亮了。
我把剛寫好的道符拿起來,心想師命難違,我硬是不去,要是師父不做飯給我吃就糟糕了,要不就等去學校時給老師看看道符吧,要是她能認識這上面的字,我就去上課。
要是她不認識,那師父也沒有理由再逼著我去跟著不如自己的人學習了。
我沒想到不用我們去見老師,老師就自動送上門了。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院子裡走罡步,有人推門進來。
「小玄。」客人叫道,我沒理會,不是我不懂禮貌,而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那是在叫我,因為在這之前,還有在這之後,都沒有人這樣叫過我的名字,所以我還挺不習慣的。
我繼續走罡步,她又問道:「張三先生在家嗎?」
我又愣了幾秒,撓撓頭,這才想到張三就是我師父,我一指屋裡,正要說他在裡面睡懶覺呢,師父跑了出來,速度快得讓我以為他要去捉鬼。
「楊老師妳來了,看這日頭曬的,快請裡邊坐。」師父整理著衣服,對來客說。
我仰頭看看大太陽,心說師父你也知道日頭曬啊,那還讓你的小弟子頂著大太陽練功?
「我是不是來早了?」楊老師說:「不好意思,本來是約了下午的,剛好有個同學家里有事,沒辦法家訪了,我就順路過來了,你要是不方便,就……」
「看妳說哪裡話,方便方便,快,裡面坐。」
師父請她進屋子,我很好奇,也不練功了,跟在後面跑進去,說:「我給楊老師倒茶。」
這位楊老師就是我們鎮上小學的老師,她好像叫楊雪?也可能叫楊潔?文章開頭說過了,我記人名不太行,反正這不重要,大家知道她是個很漂亮的年輕女老師就行了。
你們問我為什麼會認識她?原因很簡單,我們房東的孫子小胖就是她的學生,他經常在我面前提到她。
楊老師是班導師,負責教算術,還教音樂,聽說口琴吹得可好了,所以有那麼一陣子,學生們都瘋狂學口琴,小胖也是其中之一,那段時間每到晚上,附近就傳來各種詭異的響聲,有時候搞得我以為是鬧鬼,後來才知道是小胖在吹口琴。
一個人沒有自知之明是多麼可怕的一件,從那時候起我就有了切身體會。
閒話轉回,昨天師父才跟我提到上學的事,今天楊老師就登門,看來師傅是提前和她打過招呼了,我沖好茶事,,給楊老師端過去,她特別開心,對師父說:「小玄孩子真懂事,這么小就做家務了。」
「老師過獎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
師父一臉謙虛。楊老師噗哧笑了,打量著房間,說:「這房子這麼大,租金一定不便宜。怎麼能說是窮人呢。」
楊老師妳誤會了,這房子以前是鬼屋啊,租不出去,所以房東才便宜出租的,本來說要免費租給我們,師父說不行,做我們這行的最忌諱和他人有借貸關係,後來就意思一下每月交點房租,否則照師父花錢如流水的方式,我們哪住得起這麼大的房子啊?
「這是給小玄的,我聽小胖說了,小玄最喜歡金元寶。」
楊老師把帶來的禮物遞給師父。我好奇探頭看看,是個小禮盒,裡面擺著一顆顆小金元寶,透過塑料紙散發出漂亮的光芒。
不不不,楊老師妳又誤會了,我喜歡的是「金」元寶。不是金元寶巧克力。
師父寒暄著接了過來,我也在旁邊連聲道謝,雖說不是「金」元寶,我有一丁點兒失望,但畢竟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大家又不熟,有禮物送就挺開心的了。
我拿了禮物後,師父就把我遣開了,讓我去學習。
對天師來說,所謂的學習除了走是步外就是寫道符了,我去隔壁書房磨了墨,開始寫道符,兩隻耳朵卻豎得尖尖的,聽他們聊什麼。
聊天內容讓人挺失望的,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好像師父幫過楊老師親戚的忙,所以楊老師對他挺感激的,接著兩人又開始聊平時的生活起居。
師父也是奇怪,平時他很少和外人說自己的事,更別說聊得這麼起勁,但他今天特別能說,各種雞毛蒜皮的事也拿出來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