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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父親母親看他的眼神開始帶著些探究和審視,黑髮的少年沒有注意自己咬著唇,開始反省著。他最近太過囂張,行為也過於張揚。這是不對的。他對自己說。他不應該因為其它事而忘乎所以,他得乖乖的,乖乖的。

    對於他來說,任何事物都比不上家的重要。

    這是他的家,他的枷。

    一不小心,這個家便沒了他的位置;一不注意,他便會被他們所拋棄。

    好孩子?壞孩子。

    黑髮的少年露出笑容,黑色無機質的眼中,是死灰的腐敗。夏珥轉過身來,走向了他的枷。

    ————————————————————————————————————

    “……大致可以推斷,犯人是從正門偽裝成客人的方式混進來的——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從時間上來推斷,應該混在這3批人當中,犯人找的時機和地點是門口攝像機的死角,正好被這3批人擋住了,所以我們無法從攝像機中看到犯人……”

    “……可以肯定的是,犯人事先已經得到這個酒吧的絕大部分資料,包括攝像機為止,防護措施,暗門等等,從這個事實和接下來犯人犯案的方式來看,犯人相當精通電子機械,更可能擁有黑客的電腦水平……”

    “我知道!”蘇菲皮笑肉不笑地裂開了嘴。“我當然知道,那個人入侵FBI電腦系統他媽的和逛自家後花園般輕鬆。”

    事實上,第三名犧牲者就是惡魔從航空公司總服務系統翻到的資料,並故意留下到此一游的蜘絲馬跡來嘲笑所有人。

    “……這個酒吧事實上是人從眾幫的秘密據點之一,底下全電子監控,有人巡迴,要進到最裡邊的辦公必須經過全方位攝像頭所覆蓋的走廊,呈之字形。攝像頭360度旋轉,每個相距2米,重疊掃視部分為1.6米,旋轉一周的時間為2.3秒,1個以上攝像頭報廢則會報警,最裡面的辦公室的門是高科技電子密碼門,設有人輪流守門……”

    “……根據種種痕跡來看,犯人事先入侵監控系統,設定了受害者所在房間電子門在12時自動開啟……”

    “……首先犯人先將監控室里的看守人員殺害,沒有驚動外面的巡迴人員入侵到走廊,推斷時間為11點56分,然後……”解說人員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正好處於最外面攝像頭旋轉一周,犯人便跟著攝像機旋轉的速度,正好錯開掃描的重疊範圍1.6米,在0.4米的活動範圍內,保持著同樣的時間、速度、步率向辦公室走去……”

    周圍一片死寂,解說人員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乾。

    這是人類能做到的麼?雖然沒有一點超自然現象,但是要承受哪怕錯了1秒也會被照下來的壓力來保持同樣的時間同樣的步伐走向目的地,這是只有機械才能完成的奇蹟。

    “接受過特殊訓練的士兵也可以做到。”蘇菲不耐煩地催促,打破了死寂的氛圍。“接著說。”

    “……犯人走到了之字走廊的最後一個拐彎處,守衛人員發現了犯人……”解說人員指著屏幕,那裡播放著視頻。“……守衛人員剛將槍拔出的時候,被子彈貫穿了心臟……”

    所有人死寂地看著屏幕,明明沒有照到任何人,但是第17個攝像頭和18個攝像頭之間卻有子彈she出,像是憑空生出來的子彈將第25個攝像頭照到的2個黑衣大漢貫穿,不留一絲餘地。

    解說人員吞了吞唾液。“……然後犯人就這麼走下去,直到走到門口,正好12點,門自動打開……”

    像是迎接歸來的王者般,更像是被惡魔施放黑暗的魔法,如同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門將惡魔迎了進去。沒有絲毫誤差,時間計算得分毫不差,惡魔的狩獵幾乎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這是一場華麗的演出,更是一場唯美的殺戮。

    “……將受害者殺害後,犯人以同樣的方法離開了辦公室,然後……”

    然後真正的屠殺開始,酒吧地下會場無一生存者,晦暗的牆上更是用血寫下了詩篇。

    ——我可愛的ANGEL啊,在此,獻上我最真誠的禮物。

    惡魔比起自己動手更喜歡挑撥人的心理和播撒誘惑,這樣張揚高調的殺戮是第一次。

    這算是發泄……麼?

    紅艷的女警恨恨地咬著紅唇。因為一周一次的會見被干擾,所以像個鬧脾氣的小孩一般四處發泄不滿。

    “那麼,NO.4NP101100真正的目標確定是‘李子強’了嗎?”

    “是的。因為只有‘李子強’的屍體上留下了齒印。”

    “把他的資料給我。”

    接過部下遞來的資料,蘇菲掃視了一番,目光停在一處,瞳孔緊縮。

    李子強,人從眾幫幫主;妻子早逝,現有一子,名字為——

    斐夜月。

    第21章 葬

    “夏珥,你真的考慮清楚了麼?”帶著眼鏡的老師拿著手中的志願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眼前的黑髮少年。“以你的成績來說,別說2A線的B大,考上C大也是綽綽有餘。C大是重點大學,雖然在外省,但它在全國範圍內都是有名。”

    “謝謝老師,但是我已經決定考B大了。”夏珥露出彬彬有禮的笑,回絕了班主任的好意。

    “這……你父母怎麼說的?”對於少年意外的固執,老師只好從別的方面下手。

    夏珥臉上掛起燦爛的笑容。“我父母說都依我的意思。”

    說謊,明明只是他們不屑一顧。

    “夏珥的父母真放得開手啊。”老師有些感慨地說,想到家裡那個不安分的主,與眼前的乖巧的少年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呵。”少年的笑容如夏日般耀眼。

    虛偽,明明傷心得想要大哭一場。

    “那,夏珥為什麼這麼想上B大?”

    “因為B大的藝術系很有名,而且離家很近,畢業後好在這個城市找工作。據說B大近年來也要申請重點了,這不是很好麼,進去前是二本A,出來後是一本,萬全的保證。”

    這才是重點吧。固執的守著自己的窩不肯遠離,他知道,只需一個轉身,他的巢便會消去他存在的氣味。

    “……好吧,就這樣吧,你可以回家了。”班主任嘆了口氣,放棄了勸解。夏珥站起來,有禮地道別,走出了辦公室。

    ————————————————————————————————————

    “出來了。”蘇菲靠在車上,她挑了挑眉,淡淡地說道。“那就走吧。”

    “嗯。”夏珥拉開了車門,黑色的眼珠沒有絲毫光澤。

    他們的目的是,參加葬禮。

    說是參加,其實也只是遠遠地看著罷。夏珥和蘇菲站在距殯儀館相隔1條街的彼端,是那片灰色中唯一的紅與黑。

    黑髮的少年默默地看著那片晦暗的灰色,臉被晦暗映成無力的蒼白色,宛若石膏般沒有神格。紅艷的女警在旁邊抽著煙,裊裊的薄煙在灰色的空中無力地晃動兩下,便消失不見。

    隔了一條街,有人在痛哭,有人在慘笑,是生,是死,是岸的彼端。

    這是夏珥目睹的第一場葬禮,站在生的陽界,望向死的陰間。如此灰敗,如此慘痛,如此……沉重,壓得夏珥近乎喘不過氣來。

    “……要去看看麼?”蘇菲將煙在旁邊的欄杆上磕了磕,淡淡地問著。

    “……”夏珥死死地看著彼岸,全身緊繃用力地仿佛下一秒就會爆發,他似乎在看對面,又好像看向了黑暗的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刺骨地冰冷。仿佛一下子泄了氣,黑髮少年神情疲憊地搖了搖頭。

    “……不了。”

    就算距離了一條街,那種窒息感依舊繚繞在周圍。他恍惚覺得,要是真的去了那一邊,他恐怕不止喘不過氣來,連肺中殘留的稀薄空氣也會被那片死灰剝奪。

    黑髮的少年仰起了頭,冰冷的雨打在了他的臉上,卻灼燒著他的神經。

    原諒我,原來生命是這般脆弱。

    ————————————————————————————————————

    秋雨冰冷地下著,夏珥一直覺得秋雨遠比冬雪寒冷,那種滲入骨髓中的冷。他打著傘,從超市往回走。即使再怎么小心,雨水還是必不可免地將鞋尖打濕,讓夏珥覺得有些難受。懷中是一瓶醬油,被少年宛如金銀般小心翼翼地抱著,那是他的母親交給他的任務。夏珥象完成最神聖的使命一般小心翼翼而又心滿意足,即使這是他的弟弟不願在雨天出門而強推給他的,任務。

    黑髮的少年哼著歌,無機質的眼珠漫無目的地掃視著,然後被一片銀色所刺痛。

    是他。

    一向張揚的亮銀色被雨水打成了銀灰色,或者說周圍的晦暗將那頭耀眼的銀髮渲染成灰色。銀髮的少年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什麼也沒做,只是默默地坐著。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所有人都不願在這冰冷的天氣中出行,這樣一來,銀髮的少年仿佛被世界遺棄般,孤獨地坐在那裡。

    夏珥握著傘的手開始顫抖,他想逃開,逃離那片銀色,但腳底卻仿佛生根般的一動不動。

    銀髮的少年就那樣在雨中坐著,灰銀的發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見蒼白的唇。身體已經麻木,對冷的麻木使得他只能通過感受擊打在身體上的重量似乎少了很多才發現雨停了。他抬起了頭,望向那片一如既往的、深沉的黑暗。

    “HI~”

    銀髮的少年勾起了唇,露出一個蒼白的笑,他直起身來,將身體懶洋洋地靠在了長椅上。

    “……”夏珥的手帶著顫抖,他聞到一股酒味,即使是雨也刷不乾淨、引人沉迷於它的甘甜不願面對現實的酒的墮落味道。

    夏珥、夏珥、夏、珥……

    黑髮的少年愣了久許,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少年似乎在無聲地重複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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