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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蒂納的聲音帶著撫慰:“這件事也許和你的想像有些出入,你再告訴我,這條項鍊,是誰給你的?”
她咬著嘴唇沉默片刻,艱難地說:“我的姐姐。”
一切歸根結底,起源於她的好奇心,或者說,那條項鍊。
自從第一次在劇院中看了《幽禁城堡》之後,她就變成了鹿琴忠實的支持者,她深深沉迷在那個離奇的故事中,尤其聽說,這個故事是因卡蒙的真實秘史改編時,她更加好奇。
她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遇見安東尼那樣的男子,她更想知道,這些詛咒和秘密是否和傳聞是一樣的。
可能是命運安排吧,就在這時,皇帝出於政治的考慮,要將她嫁給卡蒙大公。
她本不想變成政治博弈的棋子,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但《幽禁城堡》的那些傳奇在吸引著她,她有種強烈的願望,想到卡蒙一探究竟。
尤其,當姐姐把那條項鍊送給她時。
那條有著紅薔薇吊墜的項鍊。姐姐說,這是奧修王室世代相傳的寶物,能夠保護擁有它的人不被傷害。
她卻一下子想到了《幽禁城堡》中的那條項鍊。
那條附著了一代王妃的怨靈,會詛咒和操控後來的王妃們的紅色薔薇項鍊。
在《幽禁城堡》的最後,項鍊被隱士和修士們合力用聖器制住,但準備帶它回到教會的聖地銷毀時,搭載它的船遇到了風浪。裝著項鍊的箱子沉入水底。
也許,總有一天,她會和這條項鍊一起,重回人間。
仿佛被那項鍊操縱一般,她答應嫁給西羅?斯坦大公。當她來到卡蒙,夢一般的婚禮過後,立刻是西羅大公有個舊相好,根本不理她的現實。
和傳說中的詛咒內容一樣。她開始了歷代大公妃相似的命運。被丈夫冷落,寂寞地生活在宮中。
並且,卡蒙的所有人,都在用行動告訴她,她不受歡迎。
看清這些之後,她竟然還有些驚喜。她原本就不喜歡西羅大公,她夢想中的丈夫是像安東尼那樣的人,實際她來到卡蒙也沒按好心,她打算查清所有秘密,挖掘出鹿琴所有的資料之後,就找個藉口跟大公離婚,回到奧修去。
於是,她藉口自己要派遣寂寞,先翻閱了王室的秘密記錄,果然和她想像的一樣——《幽禁城堡》的故事真實存在。
卡蒙的一代大公妃玫蘭妮的記錄非常模糊,但從各方面的打探她得知,這位大公妃死於非命,王宮中傳說,她臨死前曾經詛咒,卡蒙王室的婚姻將永遠得不到好結局。
正如詛咒那樣,歷代大公妃幾乎都和大公感情不好,比如《幽禁城堡》中艾米拉王妃的原型,三代大公妃索菲亞。
幽禁城堡本身,更是真的存在。就在王宮最深處的角落中。
那是一代大公妃玫蘭妮命工匠建造的,據說設計建造這座城堡的工匠在城堡竣工後全部神秘地失蹤了。
石堡緊臨著卡蒙河,二樓的窗口,就是安東尼跳下去的那個窗口!
她逼迫著看守石堡的侍衛打開了石堡的大門,走進了石堡。
她的心情非常激動,好像看到真實的《幽禁城堡》在自己面前浮現一樣。
她在安東尼的窗口徘徊良久,想像著幾百年前這裡曾發生的一切。
當吹進窗子的風,搖曳著她的裙擺時,她想,玫蘭妮大公妃的怨靈真的已經消失了嗎?會不會像《幽禁城堡》結局中寫的那樣,她還會回來,找下一個替身,發泄她未完的怒火。一個類似於《幽禁城堡》的故事再度出現。
她渾身的寒毛不由自主地豎起,那一瞬間,她全身微麻,好像有什麼,附進了她的身體。
她忐忑又有點莫名的激動。不知自己的感覺是否是真的。
結果,在第二天夜晚,那個噩夢和後來的一切明白地告訴她,雖然戲劇很精彩,但假如詛咒降臨到自己身上,其實有點恐怖。
從那之後,她常常被噩夢侵擾,這條項鍊怎麼也取不下來,總有個聲音在她腦海中說,我回來了……
大公也病倒了,雖然她覺得,這個人渣是相思病,不過,她仍然有些心虛。
那個聲音也會說,我永遠不再離開……
難道是因為……
她終於初次流下了眼淚:“我……我是覺得這很驚險,很有趣,但我也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想像自己是傳奇故事的女主角,喬裝改扮,到宮外去,去看戲,去逛街。可她都遇見了什麼?嘴巴惡毒老被退稿的半吊子作家,奇怪黑衣小朋友,鹿琴站在她眼前她沒認出來,而且,他和她的想像不一樣,他只是安東尼的作者,但不是安東尼……
她沒碰見她的安東尼,詛咒猶如附骨之蛆,怎麼也躲避不掉,就像這條她摘不下的項鍊一樣。
格蘭蒂納和緩的聲音好像一劑鎮定劑,將她從懊悔的泥沼中拉了出來。
“大公妃,我想看看那座石堡。”
作者有話要說:HOHO,再貼點^^
☆、06.暗流(中)
肯肯跟著格蘭蒂納和白絲綺走到那座石堡前。
城堡沒他想像的大,只是一座用石頭砌的小巧的塔樓,一共有三層。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格蘭蒂納問:“有沒有察覺到什麼?”
肯肯簡潔地說:“沒有。”和普通人類的房子沒什麼區別。格蘭蒂納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對啊,沒什麼。”
石堡的鐵門打開,肯肯跟在格蘭蒂納身後走進堡內,裡面很乾淨,擺設古樸雅致,格蘭蒂納打量牆上的壁紙和地上的毯子:“八百年,這裡保持的很不錯了。”
白絲綺說:“當然不可能八百年來一直是這樣,每代大公時期這裡都會被修繕。”
修繕這兒的,是歷代的大公妃。有著同樣命運的大公妃們對這所石堡也同樣鍾情。比如這些壁紙就是前前代大公妃更換的,桌椅則是上一代的大公妃,西羅大公的母親所置辦。
“只有通往二樓的樓梯頂端的花瓶,樓梯旁的壁畫是從一代大公時期保存下來的古物。不過,據說新更換的桌椅都是按照原本的位置擺放。啊,還有那面鏡子,應該也是一代大公妃的東西。”
格蘭蒂納沿著樓梯上了二樓,刷地拉開牆上的幕簾,露出那面幾乎與牆壁等高的鏡子。肯肯站在鏡子前照了照,他依然沒感到有什麼特別。
三層是臥室,大床上柔軟的被褥鋪得平展展,靠牆的梳妝檯上擺放著梳子和首飾盒,精巧的書桌上紙張整整齊齊地碼放著、鵝毛筆插在墨水瓶中、軟皮的圈椅里放著舒適的靠墊,仿佛有一個女主人一直住在這裡。
格蘭蒂納上下看了一圈,出了石堡,回到大公的寢殿,從隨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個透明的瓶子,“只要把這個給大公喝下去,三天之後,他的病一定會好。”
醫官帶著明顯懷疑的表情接過瓶子,倒出些許驗證,片刻之後,一名醫官說:“這好像是白水,裡面沒有任何藥劑成分。”
格蘭蒂納肯定地說:“是藥,如果各位不相信,就等三天後看結果,若是大公的病沒有痊癒,我們隨諸位處置。”
眾大臣沉默地互相看了看,內務大臣問:“假如這瓶藥劑帶來什麼嚴重的後果,僅憑你們兩個,能擔得起責任?”
白絲綺立刻說:“出了任何差錯,責任由我來承擔。”
大臣們都放棄了質疑,同意為大公服下藥劑。
格蘭蒂納取出一個羅盤一樣的東西,擺弄片刻:“我剛剛卜算了一下,大公的好友克雷伯爵會對大公的病情有幫助,請他進宮看看大公吧。”
大臣們神色各異,白絲綺不禁問:“你是不是在說茉琳?克雷伯爵小姐。”
格蘭蒂納否定她的話:“我說的是這位伯爵小姐的哥哥,克雷伯爵。”
內務大臣的表情僵硬了半分鐘,答了一聲好。
格蘭蒂納向白絲綺轉過身:“另外,我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和大公妃單獨談談。”他遠眺向窗外的花園,“那裡的花開得很美,不知道大公妃願不願意前往。”
在病重的大公床榻前,公然邀約大公妃游花園,眾大臣的臉色都不大好看。但是現在,有誰管得住大公妃?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公妃和那個來路不明的神棍一起走向花園。
肯肯沉默留在了大公的寢殿內,剛剛格蘭蒂納向他丟了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跟過去,他不明白是為什麼。
不管怎麼樣,對別人的媳婦伸出爪子是不對的。
透過玻璃窗,大臣們目睹著大公妃和那個來路不明的神棍在花園中竊竊私語。
不能不說,在盛開的花叢中,這對並肩而立的男女是道很美麗的風景,可是,這像什麼話呢?
王室墮落了,墮落了!
半個鐘頭之後,大公妃獨自匆匆出了花園,沒有回寢殿,向另一個方向去了,侍女前來稟報說,大公妃身體不適,去休息了。
幾位大臣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內務大臣重重咳嗽了一聲:“既然如此,留醫官在這裡照顧大公陛下,我們也先退了吧。”
大臣們散去,肯肯被侍從引到宮殿的休息室中,格蘭蒂納正坐在屋內,翻看那本舊書。
待屋裡只剩下他們兩個時,肯肯問:“為什麼?”
格蘭蒂納合上書,表情竟少見的陰沉:“這件事有些地方出乎我的意料。比我想像得更加卑鄙。”
白絲綺回到臥房內,關上房門,獨自坐了許久。
剛剛,在花園中,格蘭蒂納告訴她,詛咒的力量很大,他需要考慮一下解開的方法,並且送給她一枚手環,說是著名的大神官烏代代大人親自開光的聖器,戴著它,做噩夢時默念神的名字,或許能渡過一劫。
她明白了格蘭蒂納的言外之意,這個詛咒可能解不開。
這代表什麼?可能她的靈魂最終被玫蘭妮大公妃所吞噬,這具身體變成一個容器。也就是,她會死掉。
不知為什麼,想到這裡,她竟沒有恐懼,沒有驚惶,只有一種麻木的空虛。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死這件事。在這樣的時候,她該干點什麼?她忽然什麼也不想做了。
桌上放著一個牛皮紙袋,是馬休的稿件,他的作品很失敗,她的整個人生很失敗。
她打開紙袋,拿出他的劇本來看。那隻藍灰色的貓順著窗fèng跳進了屋內,自來熟地在她腳邊蹭了蹭,跳上她的膝蓋。
說老實話,這個劇本寫得真不怎麼樣,看得出作者想寫一個英雄,但是整部戲中充滿了硬梆梆的描寫和無趣的大道理,看得她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