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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干就干,顧至誠換好了衣服,又催著何清拾掇好了,二人同坐馬車,晃悠悠地往留仙閣走。
留仙閣一宴,果然無趣極了,連何清站在門口,都感受到顧至誠的煎熬。
醉飲醇酒,酣暢淋漓。然文士何以稱為文士?醺醺然後不罵街不哭嚎,偏行飛花令。
從“花邊高冢臥麒麟”到“深巷明朝賣杏花”,令行了一輪,何清便看顧至誠抓耳撓腮了一輪。顧至誠叫何清來本想拿他找些樂子,不曾想先被他看了笑話,羞惱之下,又對不出詩句,連連喝著罰酒,不多時臉便紅漲起來。
眾人見他不勝酒力,關心了幾句,顧至誠借坡下驢,偷偷朝何清做個手勢,半倚著他身上,藉口身體不適,遁了。
前一刻還在踉蹌走步的人一出門居然挺直了身子,何清反應過來他是在裝醉,剛要離遠些,卻被他扯住手腕往隔壁走,叫寬大的袖子一遮,倒頗像二人牽著手。
更寬敞的包廂里,顧至誠一聽招呼立馬入座,喝酒划拳如魚得水,好不快活。
席上有人注意到方才二人拉著手進來,且何清又長得標誌,瞭然的笑了笑,拿了張薄餅卷了兩片烤鴨肉走過去塞進何清嘴裡道:“別在那傻站著,去門口守著,要是有人來接你家少爺,趕緊來告訴一聲”
何清恍惚的嚼著嘴裡的東西,朝顧至誠望了一眼,見他全然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低低應了一聲,走出門去。
“怎麼著,顧少爺也隨了大流,養起小寵來了?”那人見何清出去,回身揶揄地擠擠眼,引得滿座的人紛紛起鬨。
“是呀,咱們顧少爺當年不是說非楚歌樓的花魁不娶嗎,這麼快心思就偏了,那花魁豈不是要流出幾汪相思淚來。”
“張兄此言差矣,蘇婉叫人買走時,咱們顧兄還在外遊學呢,我看,顧兄八成是悲傷過度,才…哈哈哈哈。”
“哎呀,我才想起來顧兄前陣子到處搜羅貌美的少年,看來改了癖好這事,不假不假…”
顧至誠叫他們說的冒火,“啪”地一聲扔下筷子,把在座的都狠狠瞪了一眼,惡聲惡氣道:“得了吧,我顧至誠這輩子只愛那如花似玉的嬌小姐,什麼孌童男寵,我還是喜歡他們那些玩意兒,我就是…就是…”說了半天沒下文,顧至誠的目光落在側對他的半拉豬臉上,“本公子要是愛了男人,我就是豬!”
何清站在門外,聽不清屋裡到底在說什麼,只是偶爾溢出的爽朗大笑,證明眾人言談甚歡。
無聊。
與其他闊少們帶來的小廝大眼瞪小眼的枯站了陣子,隔壁文士們的宴席已經散了,房門一開,翩翩而出。何清慌忙背過身子縮起來,省的讓人看見他,露了顧至誠的歪心思。
末了,那房內走出二人,一胖一瘦,行的緩慢,交談的話語正好落在何清耳中。
“劉兄,你說那吏部侍郎是怎麼想的,幹什麼不好,偏要惹皇上糟心。”
何清聽他們談及寧裴卿,稍稍側了臉,聽那胖子回話道:“哎,不好說不好說,萬一人家打的是做那直言進諫的赤膽忠臣注意,總得來一番忠言逆耳,引著皇上關注他,禍兮福所倚呀。”
瘦子低沉地嘆了口氣,惶惶然道:“也罷,寧大人品行端方,若是能多顧忌聖上的面子,日後必前途無量,也不會落得今天這樣…”
聽這話頭,寧裴卿是遇上了麻煩?雖只有一面之緣,何清對寧裴卿依舊存著淡淡憂心,再往下聽去,胖子已收了聲,不想多言,“馮兄,這便不是我二人能妄議的,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那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大門去,眼下瑞安王出征,寧大人不知惹上什麼麻煩,他又得看著顧至誠的眼色行事…何清戳了戳前額,默嘆一聲多事之秋。
好不容易等第二場散了酒席,顧至誠已爛醉如泥,叨叨著“沉醉不知歸路”,張口一呼便是濃重的酒氣,何清掩著鼻子將他從座位上攙起來,顧至誠站不穩,借勢摟在他腰上,嚇得何清猛一鬆手,將人狠狠跌到地上。
“何清,小心著點,不然爺真要…打…打你一頓…”顧至誠摔的悶哼一聲,迷瞪著剜他一眼,暈乎乎的起不來身。
別人更比他強不了多少,方才餵他烤鴨的公子,早軟趴趴的癱在椅子上,叫自家小廝費勁的背了下去。
都是各顧各的主子,誰也輕鬆不到哪去,何清竭力將顧至誠拖上馬車,吩咐車夫回去。
春夏之交,何清累出密密的一頭汗,打了車簾吹風,聽著顧至誠醉話連篇。
“你說說,三哥看上你什麼。”
“臨走還把你扔給我,是叫你來長見識的?你說你一個男寵,長了見識能幹嘛,還要考…科舉去不成。”
“話多,告狀,還不服訓,我要是三哥,天天把你吊起來打,非打哭了你!”
顧至誠打一個酒嗝擠兌他一句,幼稚又認真,何清對他的王爺言聽計從,卻不願在顧至誠這裡受委屈,然而跟個不可理喻的醉鬼生不起氣來,又讓他罵的心煩,看他一雙眼半睜不睜,拿手一抹,又將他嘴一捂,喋喋不休的顧至誠掙了掙,一歪頭睡過去了。
將是宵禁時間,天色沉沉欲晚,街上人跡減少,挑著擔子的販夫走卒,飄著幌子的店鋪,怎麼看怎麼平安祥和。
何清嘆了口氣,看著樣子,今天算不能從顧至誠醉里聽到王爺的消息了,認命地躲著顧家老大,將顧至誠扶回房間,何清失落的踱回自己房裡埋頭睡了。
第14章 十四
芒種之後,花開香甜,從那日酒宴之後,顧至誠少見的沒來找他麻煩,何清卯著勁兒向他打聽季紹景的消息,得到一句“三哥月余便歸,別的都是軍事機要”後,見京城內並無半點緊張的氣氛,也就安了心,樂得清閒,找到塊沒人的地方,尋了棵槐花樹,小竹榻一放,一睡一下午,數著季紹景的歸期。
這一日,何清用過午膳,照例拈著把扇子往樹下一躺,隨著襲襲而來的熱浪,眼皮越發沉重。
顧至誠正貓在房裡喝果釀,忽然小廝來報寧大人來訪,想起來前幾日跟寧裴卿的約定,知道是來找他的。等他漱了口匆匆跑到正廳時,他大哥早陪著寧裴卿說了半天的話。
顧至誠咳了聲,理好衣襟,在下首正襟危坐,一盞茶喝完,裝作漫不經心道:“大哥,上午新送來許多帳本子,堆的太高,無須處理嗎?”
寧裴卿一聽,也道:“既然有事,那下官便先行…”
“別別別,寧大人好不容易來一趟,這麼快就走怎麼行。”顧至誠站起身來,不顧自己大哥兇狠的眼神,樂呵呵道:“大哥忙,我得閒啊,不如就由我陪著寧大人去隨處逛逛!”
“日頭這麼烈,逛什麼花園子。”顧至禮瞪了弟弟一眼,見寧裴卿並沒拒絕,反而點頭應下,愣了片刻,只好道:“寧大人若有興趣,逛逛也好。”
話沒說完,人已叫顧至誠帶了出去,顧至禮輕嘆一聲,往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