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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經很深了,西邊天腳墨色濃重,幽暗無光,涼風一起,接著火光四望,遠處緩緩歸帳的人群,都在沉沉的夜色中揚起衣襟和發梢。

    何清被迫著仰著臉,橫空星斗下,季紹景看起來神情莫測,放佛要融進漆然夜色中。

    明明是看慣了的清冷神色、看慣了的穿著打扮,但在此刻,他腦海里卻只剩兩個字:風姿。

    何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呆楞著搖搖頭,聽季紹景又道:“你肩上的傷似是裂開了。”

    何止是裂開了,滲出的血更透了衣裳。

    可當事人放佛渾然不知,痴痴盯著季紹景一張一合的唇,不由自主的將自己的湊了過去…

    怪今晚的夜色太溫柔,怪此時的涼風太放肆,四下曠如荒野,靜謐無聲,連心底僅存的幾絲顧慮也消弭無蹤。

    心裡藏著一個人,便總想著能與他再近點。有什麼在心頭百轉千回,有什麼在耳畔久久迴蕩,何清如是想:

    ——若是以後都像這樣該有多好,彼此相互,萬般柔情為我。

    ——來的晚一點也沒關係,只要能來就好。  

    第19章 十九

    九月望,晉陽大軍班師回朝。王城百姓夾道而迎,歡呼雀躍,盛景繁華。

    何清站在門前,看著熟悉的院子和迎上來的小奴才,長嘆一聲,五日前季紹景差人將他送回,自己卻依舊留在北地,整軍點兵,今日方歸。

    往日在錦繡館好不容易將養出來出來的滑膩皮肉,才丟到黃沙狼煙中數日,就已然糙了不少,何清簡直不敢想像,自己若是當真陪下一場大戰來,會變成何等鬼樣子。

    王爺有心,特地將尚琪從臨州召來照顧他,這必須是變相的恩寵。何清默默安慰著自己,領著尚琪走了進去。

    尚琪剛從錦州趕來,見到何清本是樂顛顛的,待看清他的臉時,卻是撇了嘴,“公子的臉怎麼花了!”

    ……

    要說尚琪伺候的好是好,就是這腦袋太木,嘴上也沒個把門的,所以賣力伺候了一陣子,得到的只是腦門上挨敲。

    “用得著你來說,還不趕緊去請個大夫來!”

    何清凶著臉吩咐,他當然知道自己臉什麼樣子,只是季紹景不說什麼,而且自那日…自那晚強親了他,瑞安王將他扒拉下來後斥了一句“不正經”後,對他依舊如常。  

    合著那些傷都白受了,連個吻都討不到。

    何清進了屋子,灌下兩口茶水,等著大夫來開些祛疤的方子,可不能因為破了相就動搖他求愛的立場。

    京城已經入秋,比之戰前,別院的景致染上幾分秋涼,顧至誠踩過數朵落花,吊兒郎當的推開房門時,猝不及防被口水嗆的猛咳起來。

    “咳、咳咳,何清!大白天怎麼也不穿衣裳!”

    床上的人只穿著褻褲,上半身赤條條地露在外頭,背上還不知抹著什麼東西。

    感情他一得了消息就跑過來,卻看到這種“髒東西”!顧公子活了十八年,最忌諱這個,立馬覺得污了眼睛,大叫道:“來人!這像什麼樣子!”

    何清正睡的迷迷糊糊,叫他的鬼吼鬼叫吵的不安生,偏頭抱怨道:“誰在吵,煩不煩?”

    “不正經!大白天不穿衣服!”

    顧至誠捂著眼啐道,摔門而出,何清這才反應過來是誰,倉皇套上衣服。

    顧至誠走了十幾步,見身後沒人追出來,咬了咬牙折身返回去。何清正坐在床沿上系扣子,見顧至誠面色不善,賠笑道:“方才無人通報顧公子來了,多有失禮。”  

    顧至誠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表示不屑,卻見何清左臉上浮著層東西,指著問道:“你臉上糊的什麼東西。”

    “珍珠粉,祛疤的。”

    “背上的也是?”顧至誠想起剛才看到的場面,忽然皺起眉頭正色道:“揮霍無度。”

    “我以色侍人,可不能讓王爺看著不高興的,再說,這都是王爺主動賞給我的,又不是我討來的,用用怎麼就不行啦。”

    何清作勢要將自己背上的傷痕露給他看,顧至誠迅速止住他,眉頭擰的更深,“你幹什麼,有話好好說,不准脫衣服!”

    聽他一疊聲的緊張抗拒,何清心底早翻了無數個白眼,顧至誠也意識到自己不對勁,掩飾的咳了聲後說道:“差點忘了,我今日來是有正事。”

    “晉陽大勝,三哥凱旋,寧大人特在'仙客臨'設了酒,邀三哥後日赴宴去。”顧至誠指著何清道,“你也要去。”

    何清始料未及,“我?”  

    “本公子順嘴提了一句你救了三哥,寧大人知道了非要叫上你一起,嘁,要我說救人歸救人,你是不知道你當日的樣子。”顧至誠話音一轉,橫了何清一眼,“好好的替三哥擋了箭,卻死命的扒在人身上摳都摳不下來,手指頭都攥的發白了,要不是三哥身子壯,非叫你捏碎了骨頭不可!”

    明明是捨己為人的孤勇,卻叫他說的這麼不堪,何清面上帶笑,心裡盼著這人趕緊走了才好。

    顧至誠不懂讀心術,自然不知道何清想的是什麼,倒是怡然坐在椅子上,似乎是要等到季紹景回來才算數。

    “也不知三哥此番,又能得到什麼封賞…”顧至誠喃喃自語。

    “爵位封地奴僕金銀,三哥什麼都有了,再賞…”顧至誠眼珠溜溜一轉,嘿然樂道:“再賞就該賞個王妃,可三哥…嘖,不好說不好說啊。”

    何清聽不清他在嘀咕什麼,卻見他神色猥瑣,忙嫌棄的移開眼睛,生怕他再為難自己。

    誠然如此,季紹景什麼都不缺,可不缺與不賞,其間心思卻是天壤之差。  

    金殿玉階,龍袍加身的皇帝威嚴於上,季紹景在前,身後堂然跟著一眾副將,齊齊立於大殿中央,等候封賞。

    百官靜立於兩側,皇帝跟前的大太監浮塵一揮,徐徐展開聖旨,高聲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 詔曰:副將於念忠,領兵攻崇梁王城有功,賜兩天二頃,銀千兩,欽此!”

    “……先鋒吳為先,偵崇梁有功,助大軍奪戰機,故賜仆百人,銀百兩……”

    “…部校尉胡居正…進爵三等,賞白銀五百兩…”

    尖細的聲音久久迴蕩於殿內,封賞賜了一遍又一遍,便是連大戰初始便了隔壁一直閒在後方養傷的張副將也得了進爵的皇恩,然宣旨的太監,卻始終不曾提及季紹景。

    臨到聖旨將宣讀完畢,方傳來瑞安王的名字,寥寥數語,左不過尋常玩意。左右已傳來竊竊私語聲,季紹景恍若未聞,單膝屈跪,從容低頭,朗聲謝皇恩。

    “愛卿於朕之社稷功勞不勝數,愛卿辛苦。”

    坐的端正的皇帝突然站起身來,緩步走下長階,親手將季紹景扶起來。

    黃袍上繡的金龍似要飛出來,皇帝的目光於季紹景面上睃巡過,忽然笑起來,低聲輕道:“愛卿一路風塵,面色似疲憊至極,今晚的慶功宴,可還能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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