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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端著茶,輕輕抿了口:“例如寧侍郎與夫人伉儷情深,成親半年有餘,寧夫人的肚子就挺得老高了,不如王爺一起來猜一猜,裡頭是一位小小姐,還是個公子?”

    聽聽這話,他不去找山,山偏要撞上來。

    季紹景最厭惡受旁人鉗制,尤其是現下境況,自己明明抽身不問朝中事,陵屹偏要拿寧裴卿作挾,觸上他底線。

    “生養之事,只有天定,若是妄言,恐是越了雷池,唐突寧夫人,有失禮數。”

    陵屹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自然自然,王爺遵從禮數,就算曾經是股肱之臣,依然嚴於律已,在王爺面前隨口扯出這等玩笑,是本宮欠考慮了。”

    他又信口說了一些,都是極老套無聊的瑣事,季紹景聽的不耐,幾欲送客之際,陵屹終於切入正題:“本宮前來,實則還有一事。”

    “殿下請講。”

    陵屹正了正神色道:“宴上之事,經宮中盤查,發現是太子的飲具被人動了手腳,杯沿之上,被人塗了夾竹桃粉,所幸藥量極小,太子才得以保住性命,可惜毒性入體,損了身子,怕是日後再不能康健如初。”

    季紹景有些想笑:“可查出是幕後主使?”

    “除了那畫師舞姬,無人可為。”陵屹搖搖頭,雙目灼灼盯著季紹景,頗帶讚許,“如今看來,王爺所猜竟是屬實,只是當日本宮心中偏袒四弟,口不擇言誤會了王爺,還請王爺見諒。”

    季紹景一時沒忍住,真的笑了出來,對上陵屹錯愕的眼神,才輕咳一聲道:“那不如叫本王再猜一猜,這夾竹桃粉…是張仕塗上的嗎?”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自己不舒坦,就要吃力不討好地,拆穿別人的偽裝,沒有一點情面可講。倒不至於談是人情練達還是一竅不通,他們只是單純地不想叫對方好過罷了。

    若是平時,陵屹將破綻藏的好好的,無跡可尋,季紹景興許還能賣他個面子,與他鬼扯一番,可是狐狸露出那麼大的尾巴亂晃蕩,還叫人不看不打,實在說不過去。

    陵屹面色突變,季紹景卻視而不見,意猶未盡道:“太子為國本,本王亦惦念於心,昨日夜探天象,觀星辰分布,竟算出殿下此次磨難,是閹人搞鬼,本王將當日宴飲座席細細想了一遍,發現唯張仕一人侍立近旁,方敢篤定是他所為。”

    一聲脆響,杯盞落地,陵屹愣怔望著地上碎片,半晌沒回過神來。

    還是季紹景起身拍拍他,喚人打掃完,故意有些羞赧道:“近日看多了星象書,胡亂學的罷了,只作一家之言,三殿下姑且聽之,本王自是不敢講給旁人聽的。”

    春正當令,暖風一吹,廳堂里跟著飄來一股甜絲絲的香氣,季紹景嘖嘖兩聲,站的離窗門遠了些,打趣道:“不巧,三殿下這次又押錯了寶,趕著下午,沒準要再去為四皇子道歉去呢。”

    季紹景講了這麼多,白白叫花香熏的難受,卻不見陵屹有所反應,一時有些心浮氣躁,豁出去道:“三殿下信任手下是好事,本王亦知自信者不疑人,可是那人再得力,也得常換著派遣啊。”

    “旁的不說,就說三殿下那個平常不帶在身邊的小內侍,本王不光在秋獮時見過他,臨州賑災時見過他,甚至那日在皇宮又碰見他和張仕在一起商議,這麼多大事都摻和上他,可見殿下重視此人,甚是偏寵,可是…殿下府中,真的沒有旁人可用了嗎?”

    是什麼如箭似鏃,直插入心肺,陵屹垮著肩背,冷汗蓋在眼皮上,眼睜睜看著季紹景口唇開合,只覺自己從脖頸到腳趾,都像被扔進了油鍋里烹炸。

    他想起身告辭,可腿腳有些軟,兀自又坐了片刻,才扶著椅子直起身來。

    他想將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卻像失了智似的,半天也不知該如何應對是好。

    哪有人生來就甘為人後,憑什麼有人出身高貴,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別人多年的努力碾壓。

    太子是嫡,所以生而為大統;季紹景是將門之後,所以少年為將、不日封王,可是他費盡心思多年,小九與他不親,父皇當他不賢,求來求去,卻是竹籃打水,挖空心思也白費。

    恍惚間,季紹景走到他身前,虛虛服了一把:“三殿下面色不對,可是身體哪裡有恙?本王府中有大夫,叫來為殿下診一診吧。”

    見他不答,季紹景無奈嘆道:“殿下何需拘束,既然無心留下去,本王只好先送殿下回去了。”

    說著,強拖著陵屹走到門外,招來他兩個隨從,命他們好好照顧著,便一路將他送回馬車上。

    出府路上,路過幾株石竹,被花匠飼養的好,雖未至花期,欲開未開的模樣亦是喜人。

    季紹景沒留心,衣角被一片枝葉掛了一下,他一眼掃過,立馬扯了開:“本王平生,可討厭著花草,以後誰敢再污衊本王閉門侍花弄草,非得賞他一頓板子不成!”

    第51章 五十

    煙雨五月,軟柳含春,明媚陽光籠在身上,便是洗舊的白衫,也襯得溫潤出塵。

    有人疾步而過,停在一處小攤前,恭恭敬敬自袖中掏出一物呈上前:“何主子,這是王爺送來的信。”

    何清從李甲手中接過信函,微帶無奈地拆開,便見偌大一個信封中,只塞了張小小的紙條。

    ——“你一定是想我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語氣卻甚為篤定,何清略略笑了聲,當著李甲的面解下荷包,勾著指頭理了理,把其中五六張相似規格的紙片撥開,才將手中正捏著的一張塞到最下面。

    這些紙片都是季紹景寫來的,從他入京到現在,三日一封,風雨不改。

    何清整理好東西,沖李甲點點頭:“辛苦你了,等你回去,就與你們王爺說,信我已經認真看過了。”

    “是、是。”李甲忙應下,一隻腳在地上搓了幾下,見何清沒有動作,有些猶疑道:“其實王爺還叫我來問一句,這回信的事……”

    不怪季紹景催,人家心心念念,一封又一封,卻都成了石沉大海,連點水花也沒激起來,面對如此冷淡的反應,他心裡沒底,怎麼能不著急?

    “王爺開始不是說,若是覺得麻煩,不回就好嗎?”何清皺眉,復將荷包里的東西抽出一張來,指著一處道,“你看最後一句,王爺說他不日便歸,這些字條全當消遣,讓我不必放在心上。”

    “這…這…”

    李甲語塞,兩方心思都弄不懂,只得挑眼前好說話的轉圜:“何主子還是回一封吧,不然王爺寢食難安,底下的人都不好做,實在不像回事啊。”

    “那你且等一等吧。”

    何清面露尷尬,不必再說,他自能想像到季紹景心情不順遷怒旁人的彆扭樣。

    何清索性將小攤交予隔壁大嬸照看片刻,領著李甲找了家店鋪進去借過紙筆,斟酌著寫了兩句話,折好遞給他,才聽李甲鬆了一口氣道:“多謝何主子體諒,屬下定當交到王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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