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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季紹景點頭,走在前頭。
何清失落地撇了撇嘴,總覺得今日季紹景心情很壞,歪著嘴皺著臉,卻不敢再造次。
寧裴卿設的宴,定在卯時,正是酒樓里最繁華的時候。寧裴卿並顧至誠早已等候著,見他們二人到了,才吩咐開宴。
季紹景與寧裴卿兩人本就寡言,等上菜的功夫,更是一個說話的也沒有,氣氛冷到極點,顧至誠只好先開了口。
“哈,這次三哥領兵大勝,也多虧了寧大人相助,寧大人久在朝堂有所不知,三哥上戰場的時候,那可是要多威武又多威武!”
顧至誠擠眉弄眼,吹噓著季紹景的神氣,何清也跟著連聲附和,卻聽的寧裴卿輕笑起來,眼光在瑞安王臉上轉了一轉,看向何清。
“向鴻之勇,我數年前早有見識,只是這次聽說何公子捨生救人,倒不失為一段佳話。”
話一出口,三人卻都愣了,向鴻是瑞安王的字,平日連顧至誠都不曾叫過,如今從寧裴卿口中聽到,卻是不大合常理。
寧裴卿倉促別開臉,掩飾的笑著,只有何清不諳其中深意,眨巴著眼睛,言語中毫不掩飾對季紹景的仰慕之情。
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與瑞安王的關係,何清索性道:“王爺那麼厲害,便是沒有我也是逢凶化吉的,況且那幾個兵卒在王爺眼裡根本不值一提,我也不過是趕在王爺出手前擋住他們。”
何清說完,才覺氣氛竟莫名又要僵下去,不自覺的向季紹景看過去,祈求這位爺能說些什麼。
然救他於水火的到底不是他家王爺,寧裴卿見何清著急,圓場道:“何公子自謙。”
顧至誠將將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盯著季紹景與寧裴卿二人,非要看出點什麼來才罷休。
“王爺治下有方,誠然是叫人人歸心的。”寧裴卿又道,閉了閉眼,似是做了什麼決定,聲線溫潤,“今日一聚,除卻為王爺接風洗塵,還有一事,便是在下與吏部尚書之女定下了婚約,因王爺當時守衛邊疆未能通知,婚期就在十五日之後,還請各位…”
“噹啷”一聲,寧裴卿話音未落,一個盞子卻摔在了地上,何清不明所以的望著季紹景,卻見他面色鐵青,像是被什麼當心刺了一劍,極力隱忍著。
“既然寧大人相邀,本王定會去的。”季紹景牽扯出笑意來,駭人的視線緊緊逼視在寧裴卿的臉上。
那一瞬間,仿佛天地間只容得下他們二人,一笑一怒,一文一武,萬分般配。
何清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抬眼向顧至誠看去時,竟發現他也是同樣的眼光望向自己。
顧至誠回神,起身輕咳一聲:“餓死了,我去問問菜怎麼還沒上來。”
何清跟著站起來:“我一起去。”
臨出門時,習慣性的回頭望了一眼,寧裴卿早已低下頭,看不清神色,只季紹景姿勢未變,臉上的表情卻是陌生。有疑慮在心底炸開,何清想,自己從未見過王爺這樣。
上菜的小廝走的小心翼翼,何清在後頭慢悠悠的跟著,忍不住問道:“顧公子,王爺剛才是生寧大人的氣?”
“肯定是,表情那麼嚇人,定是氣急了眼。”
“寧大人定下婚約是好事,王爺生什麼氣。”
顧至誠被問住,仔細想了想前後,猜測道:“莫不是時間不對?三哥忙著打仗,生死未卜之際,寧大人正趕在這節骨眼上結下婚約,實在說不過去,而且我聽說二人還是舊識,怕是惹的三哥不高興了。”
“王爺能有這么小雞肚腸?”何清想問,可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順著顧至誠的思路想,好像也對,要是他的朋友趁他生死未卜的時候偷偷訂婚,怕是自己都要割袍斷義了。
這宴赴的極壓抑,從開始到結束,對何清都是折磨。寧裴卿點的多是些時令蔬菜,葷腥油膩的只有兩道菜,顧至誠卻還誇他心思細膩,顧及王爺大傷初愈宜清淡。
誰不是大傷初愈?可他就是想吃肉。何清伸長筷子又夾了一塊鴨肉,就聽右側冷冷一聲道:“寧大人只顧自己的口味,多點素食,卻不曾知道有人喜好與其相悖。”
何清一聽,感念王爺記得他口味,差點激動的哭出來。趕在他哭之前,季紹景緩緩站起身來,手落在何清腰間一帶,將他也拉了起來,嘲諷道:“本王心領寧大人好意,只是與別人吃慣了旁的,如今與寧大人一起,未免覺得膳食太過寡淡,倒是不再喜歡了。”
說罷,環在何清腰上的手用力,帶著人揚長而走。
第二次了,第二次拂了寧大人的面子,還每回都捎上自己,怕是寧大人心裡連自己都一起恨上了。
何清縮在季紹景懷裡,叫他摟的緊,只露出個腦袋。
青灰色的天光里,遠近人家和著裊裊炊煙一點一點顯露出來,何清嘆息,正是吃飯的好時間啊。
雖被攬在懷裡,何清卻貪心不足,只想牽季紹景的手。
愛與被愛與相愛,始終是不同的,似乎只有兩個人相握的手,才能體現心尖上的情投意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王爺半帶著走的氣喘吁吁。
何清的手伸了又縮,縮了又伸,想到他一句“不成體統”,還是訕訕作罷,老老實實一路未再作妖。
晚上沐浴過後,何清卻又覺得不大甘心,他平日好看話本子,牛郎織女、書生小姐之類天上地下的愛情故事知道不少,白日裡叫季紹景牽了手又放開,食髓知味,總覺得自己與王爺像被世俗阻隔的真心人,便想著辦法能讓二人正大光明地拉在一起。
有意趣浮於腦海,何清靈機一動,從柜子里翻出匹軟緞,扯下細細一條,喜滋滋的跑去找季紹景。
季紹景還未歇下,半敞著衣衫靠在床上,何清一見頓時雙眼發亮,湊上去將軟緞的一端系在季紹景小指上後,拉下袖子給他展示自己左手小指的另一端,驕傲道:“王爺你瞧,這樣成不成體統?下次出門掩在袖子裡,就不用怕被別人看見了。”
季紹景眉頭攏的老高,輕斥道:“別胡鬧。”
“奴沒胡鬧,王爺不知道月老牽線的傳說嗎。”何清解釋道,澄澈雙眸中,名叫'喜歡'的東西盛在其中,一眼便望得到,晃晃悠悠,滿滿的似要溢出來。
觸到他真摯的神色,季紹景卻是避開了,抬手將軟緞從中間扯斷,連帶著何清剩下的話,都不去聽。
第21章 二十一
卻說季紹景攜何清負氣離席後,留下寧裴卿與滿面震驚的顧至誠二人,一時無言,氣氛僵然。
新上的羹湯還冒著隱約熱氣,人卻已離了一半,顧至誠輕嘆口氣,口氣半帶責怪道:“寧大人,三哥舊傷未愈,脾氣難免暴躁一些,還請見諒,可這訂下婚約一事,趕的略不對時機,三哥生氣,也是常理之事。”
寧裴卿正緩緩斟一壺花雕酒,聞言舉杯一笑,滿滿飲過一杯,開口道:“我與楚芷兩情相悅,早些晚些,終歸是要入得一家門的,何必為不相干的人推遲自己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