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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恃才言辭切切,何清卻懶得聽他說的什麼,一心盼著能早點趕去何宅,看看他早就回不去的家。

    若是老天有眼,興許還能再讓他見著哥哥…何清閉了閉眼,清醒又利落地將心底藏的半分妄想撲滅——他的哥哥滿心江湖,多存俠義,就是這樣一個古道熱腸的人,卻在三年前聽說他自甘沉淪勾欄後,就與他徹底斬斷了聯繫。

    “自甘沉淪呀。”何清默默念著,臉上微微漫起點笑意,看著前頭季紹景的背影,卻是垂下了頭。

    還是不要去想了吧,將真相一一剖解出來有什麼意思,反正他的曾經早就改不掉了。

    季紹景好不容易應付完傅恃才,轉身就看見何清低頭髮著呆,便朝他走過去道:“你挑上些東西,本王這就陪你去城南。”

    何清還沒答話,就有人輕飄飄從院牆外跳進來,半跪在地道:“王爺,城南屋宅大都損毀,屬下找了一圈,只發現三戶人家,但院門都緊緊關著,問話也不答,實在不知到底是不是何主子要尋的人。”

    這次跟來的並不是尚武,而是一個叫李甲的侍衛,剛從暗處調到明處,何清與他並不相熟,因而不好說什麼,只讓他趕緊套好馬車,自己親自去看看。  

    走出院門,季紹景忽然想起什麼,叫何清先去馬車上等著,自己回房往荷包里裝了點東西,才朝門口走去。萬事俱備,可恨那傅恃才去而復返,握著兩封書信匆匆折回來,拉住季紹景就往他眼前遞:“王爺你瞧瞧,下官著實沒糊弄人,這是有人剛剛拿飛刀釘在府門上的密信,王爺快瞧瞧吧。”

    “本王現下有事,還請傅知州稍緩一會,待本王回來,再好好與傅知州商討商討對策。

    季紹景往信上匆匆一掃便別開視線,然而到了門口,卻只見李甲一人守著馬,空蕩蕩的車廂叫他的心驀地慌亂起來——“何清呢?”

    第34章 三十四

    陰陰山風,吹不散籠罩明月的晦暗,天色如墨,風灌進石縫,帶出嘶嘶拉拉的響聲,隱約還有狼嗥間雜著其中。

    何清的意識里只剩下難熬、撕扯、劇痛。

    一切變得太快,叫他措手不及,他現在只能回想起來昏倒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寧裴卿。

    寧大人在哪裡?

    何清勉力支撐起身子,看清自己被扔在個山洞中,開口想喊,嘴唇微動,泄出的聲音卻喑啞不成句。  

    下午他一人走到府門口時剛好看見階下停著一輛馬車,匆匆上去坐好,竟發現裡面坐的人是寧大人。寧裴卿同樣吃驚,待聽完何清簡單解釋過,才笑著點點頭,說自己順路,可以捎他們一起去城南。何清正待說話,馬車卻突然動了,接著便有道黑影閃身而入,在他頸上狠狠一劈。

    ——他身上新仇宿怨皆空,實在想不出是何人下此狠手。

    鼻尖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舉目皆是蕭瑟陌生,何清心裡慌亂,忍者難受朝有光亮的地方爬過去,越靠近,穢言穢語就聽得越清晰。

    “這都叫什麼糟心事,人家有了銀子,婆娘孩子熱炕頭,咱們倒好,跟個縮頭王八一樣出不去,真他娘的憋死。”

    “不都說這是最後一次了嗎,到時候交完人換了錢,上頭有人保著,想去哪去哪,現在不到時候,你急個屁!”

    “得了吧,陸全現在屁事不管,心成天勾在那小爺們身上,誰知道銀子能不能要回來。”

    “你小點聲,萬一有人聽見怎麼辦,你還沒挨夠揍?”

    “荒郊野嶺的,鬼能聽見。”  

    洞口堵著的兩塊石頭上都坐了人,各握著馬刀,其中一個往石頭上磕一下刀把就罵罵咧咧幾句,到最後罵無可罵,啐了一聲大踏步往洞裡來。何清嚇的縮著脖子躺回地下,假裝尚未甦醒。

    “娘的,可別死了。”男人拍了拍何清的臉,見毫無反應,伸手探過他的鼻息後皺著眉頭將人扛在身上,對另外一個道:“走吧,最後一個,弄上去老子今天就交代了。”

    山路陡峭,根本不容馬車通過,何清趴在男人背上,讓他腰間的馬刀硌的生疼,沒忍住哼了一聲,立馬被甩到了地上。

    “醒了?醒了就給老子自己走上去,娘的,還敢裝死費老子一身力氣。”男人拿刀背抵著何清,連踢帶踹地讓他向前走。

    命捏在別人手上,不管何清知不知道這份劫難的緣由,都得忍下火辣辣的疼,讓人壓著,在崎嶇陰森的山路上走了半個時辰。

    粗劣嘶啞的烏啼迴蕩,何清看著眼前一座寨子,終於明白過來這些人是誰。

    山匪。

    傅恃才將賑災錢款消失一事俱推到山匪身上,言之鑿鑿,甚至派出官兵上山剿匪,許多小寨子或是不以為然之輩,都叫官府一鍋端了,剩下些功夫傍身僥倖逃出來的,機緣巧合下湊在一起,竟重組出一個寨子,搗不毀捉不住,硬是一直與官府抗著。  

    寨中火堆熊熊,許多人端著破碗飲牛似的灌酒,有小嘍囉見何清來了,朝裡頭大喊一聲,就有一群人推出個木籠來。

    火光刺目,木欄中模糊有兩個人影,何清轉身想跑,小腿卻是一痛,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

    “娘的,再跑老子殺了你。”有人拎著棍子狠狠敲在他腿骨上,猶不解恨,又在他手上碾了一腳,才將一根鐵鏈鎖在何清腳踝上,扔進籠子中。

    何清覺得自己的手快要碎了,緩了許久,才有力氣翻過身來,看看同被關在其中的人是誰。

    一見之下,驚呼立出:“寧大人!”

    籠中一個身著短褐,像是家僕,另一人氣息奄奄,臉色灰敗,正是原本與他共乘的寧裴卿。何清拿另一隻手撼了撼木欄,紋絲不動,絕望之際,卻有人拿著一塊濕淋淋的白布進來,朝他口鼻處狠狠罩下來。

    季紹景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只不過怕何清來回奔波飢餓,回房裝了兩塊荷葉糕,人就不見了。

    明明知州府的門童說何清上錯了寧侍郎的車,可他在城南來迴轉了三遍,卻是連何清的半寸影子都未見,人仿佛憑空消失似的,無跡可尋。  

    傅恃才見他著急,將何清身量著裝細細一想,頓時明白過來,生怕瑞安王丟了孌寵怪到自己頭上,立時吩咐手下全城搜尋,定要將人找回來。

    傅恃才起初只顧與季紹景搭話,何清一直低頭跟著,倒是並未注意他的長相,官差尋人前,向他求一幅畫像,傅恃才苦思良久,只得悄悄託付李甲,叫府里的畫師聽他敘述特徵,再將人像畫出來。

    然一波未平,噩耗紛至,不僅何清失蹤,就連朝廷派來的寧侍郎與他的車夫,自那日外出後亦不曾歸府。

    傅恃才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拿到何清的畫像一看,臉色反倒寸寸白下去。在眾人疑惑的眼光中,足緩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命畫師改了一筆,新畫一幅,派手下對著兩幅極其相似的人像,掘地三尺地找下去。

    官兵四出,苦尋三日皆無所獲,傅恃才竟日惶惶,終於在第四天盼到了消息——城郊外的半山腰裡棄置了一駕馬車,正是何清上錯的那一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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