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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早抽身,便不會太過傷心,行程都已盤算好了,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後。
這幾個月他不在宮裡,負責整理藥材的換成了開心,聽著他不斷講述皇上犬婚裝飾寢宮的事,傅千裳就沒來由的感到心煩.只想弄些啞藥來,把這傢伙毒啞了事。
這日正午,一位內侍來傳傅千裳為主子診病。
他只是個見習藥官,根本沒資格給主子們看病,上頭指名道姓的傳他,難道
是……
心突然怦怦大跳,只覺自己的預感沒錯,一定是那小偽君子忙裡偷閒,終於想到他了。
只是,見了面,該說此什麼才好?像以往那樣不分尊卑的叫他小琦?還是恭恭敬敬稱他皇上?傅千裳心情忐忑的隨內侍來到後宮,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那荷香宮是嬪妃寢宮,現在住在裡面的是沈鴻月,即將成為皇后的女子。
對於傅千裳的到來,沈鴻月也有些吃驚,她在永定府時,曾見聶琦對這個相貌普通的醫官相當看重,所以不敢怠慢,很有禮貌地請他落座,又命人敬茶,言語問頗為恭謹。
觀沈鴻月言語神情,似乎召喚自己來診病並非她的意思,傅千裳有些不解,當下道了聲失禮,請她伸出柔荑,搭脈問診。
沈鴻月似乎比初見時清瘦了些,眉間隱含鬱氣,傅千裳對她不免多了幾分憐惜。
皇后之名,母儀天下,多麼風光的地位,可有誰知曉背後隱藏的艱辛?失去自由所換來的尊崇,真的能令人丹心嗎?沈鴻月一雙妙目定定看著他,輕聲問:「可是重症?」
「不,只是有些氣血不調,再加上水土不服,又大婚在即,思慮鬱結所致,服幾副通神養氣的補藥便可好轉。」
傅千裳停了一下,忍不住又道:「其實,藥只起輔助之效,姑娘只須放寬心懷,胸中鬱氣便可自散,皇上為人寬厚仁義,對姑娘又是一見鍾情,將來必會扣你放在心裡,好好對待的。」
沈鴻月抿嘴輕笑起來。
「傅醫官對皇上還真是了解。」
「那當然,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便是我了。」
至少,在身體方面,他對聶琦是相當了解的,那個床下君子,床上野獸的傢伙。
雖是情敵,傅千裳對沈鴻月卻無怨懟之心,只是有些羨慕,沈鴻月出身世家,言語舉止頗為得體,又無驕奢之氣,他不得不承認,這位聰慧女子是配得起聶琦的。
出於對沈鴻月容貌的好奇,從千絕山到皇宮這一路,傅千裳從隨從們那裡旁敲側擊打聽了許多有關沈家的事。
沈鴻月的父親是個謹慎膽小的鄉村士紳,母親更是足不出戶,沈家在當地算是大家,不過卻從沒跟江湖中人打過交道,更不可能認識他爹,尤其在看了沈母的容貌後,傅千裳就更肯定爹是無辜的,男人爬牆也許有可能,但也不會飢不擇食,那女人長的比他娘可差遠了,看來沈鴻月容貌跟自己相似,都是巧合罷了。
「傅醫官,你在想什麼?」
見傅千裳緊盯住自己,一臉的神不守舍,沈鴻月有些不自在。
傅千裳回過神,剛要答話,忽聽腳步聲響,聶琦氣沖沖快步行來,俊容上陰霾密布。
沒聽到內侍唱喏,突然看到聶琦出現,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愣愣站起。
沈鴻月忙躬身行禮迎駕,聶琦揮手讓她平身,卻冷冷盯住傅千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人來為沈姑娘診病。」
「傅千裳,記住自己的身份!診病自有太醫,你不過一個小小的藥官,有何資格敢言診病二字?沈姑娘是朕的皇后,若有差池,你可擔當得起?」
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話鋒,讓傅千裳心中那份相見的喜悅心動都冷了下去,冷言帶著極賄生的感覺,陌生到讓他只覺得立在自己而前的是個完全不相識的人。
他躬身稟道:「是小人僭越了,請皇卜恕罪。」
清淡如風的話音,一如傅千裳的個性,讓正處於憤怒巔峰的聶琦突然冷靜了下來。
投過來的目光裡帶了分驚詫,不解,還有幾分惶惑,但隨即便都歸於平淡,他看到傅千裳拿起腳邊的藥箱,向自己告退,那拿藥箱的手指似在微微發著顫。
一瞬間,他有種想上前握住的衝動。
他不是有意發怒的,他只是管不了自己的情緒,當看到傅千裳對著沈鴻月失神時,不快,憤怒,嫉妒,各種感覺就一起涌了上來,以至於說的話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一直認為這張清爽淡然的容顏是只屬於自己的珍寶,不美麗,不細緻,卻有著讓人沉醉其中的魅惑,可是那份笑,他有多久沒見著了?從永定府開始,傅千裳就對他一直若即若離,連笑都是口不對心的敷衍,可是現在,他卻跑到這裡對著別的女人諂媚。
千裳……
錯身而過時,聶琦看到那雙墨瞳輕掃了自己一眼。
心猛地一抽,因為他在那眼眸中看到了冷淡疏離,還有……漠然。
突然有種感覺,他將失去這個人,這個清靈似風的人會離開他,永永遠遠的離開。
傍晚,聶琦將禮部幾位來商討籌辦大婚事宜的官員打發走後,就匆匆趕到御藥庫,這是傅千裳的專屬地帶,他甚至已想像到在藥櫃的某個角落處,那個小藥官正慵懶的靠在木梯的最高處打盹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