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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藥櫃前木梯依舊,卻不見傅千裳的身影,聶琦有些焦急,順著天地君親師的藥櫃一個個走下來,發現他並不在這裡。
心突突地跳,聶琦轉回身匆匆出去,卻不防在藥櫃拐角處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把他抱的一摞書籍都撞翻在地。
「千裳!」
傅千裳蹲下身想撿藥書,卻被聶琦拉住了手。
「我以為、以為你走了……」
「走?」傅千裳挑挑眉,隨即笑起來。
「走的話,我會跟你打招呼,不會不辭而別。」
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聶琦盯住傅千裳,想從他眼眸中探出那話的隱意。
清淡淡的笑,滿不在乎的神采,是初見時的模樣,不同的是,那對眼瞳里蒙了層薄霧,迷離深遠,將他遠遠隔在外面。
「抱歉,今天我不是有意發你的脾氣,只是這幾天心情不好,一時忍不住。」
聶琦全沒了日間冷峻霸氣的帝王風采,只小,l2,翼翼地措著辭,拉住傅干裳的手握的死緊,不想放手的緊。
肩頭被輕輕捶了一下。
「那件事哦,我沒放在心上,那樣的你才像是睥睨天下的君主嘛。」
傅千裳將手若無其事的抽出來,撿起散落一地的醫書,道:「我要走了,趕著把這些醫書都規整好,在這裡見習了這麼久,師傅對我也不錯,不幫他做完事.有些於心不安呢。」
「走?」聶琦神情複雜地看傅千裳。
還說沒將那事放在心上,他明明就是在生氣,所以便一走了之,再不會像以前那樣纏著為自己下針,賴上自己的龍床,在把自己的心拿走之後,毫不留戀地走人!傅千裳將整理好的書籍放到了旁邊的書架上,笑笑道:「該走了,見習了這麼久,該去學以致用了,老在這裡混日子也不是回事,伴君如伴虎,我這人做事沒什麼分寸,如果哪天一個不小心,冒犯了天顏,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話聽起來像是玩笑,又像是真意,聶琦只覺得滿心苦澀,喃喃道:「伴君如伴虎?」
他怎麼會這樣想呢?自己這幾次說話語氣或許是重了些,但絕沒有傷害他的心思,否則,以他的行事作為,便是有九條命,也活不到現在。
看到聶琦眼中的落寞神色,傅千裳原本硬直的心突然軟了下來。
日間那麼尖銳無情的話語,他怎麼可能不在意?不過,卻也不是什麼壞事,沒有當頭棒喝,可能到現在他也下不定決心離開。
正因為有了離意,他才會將話明白說出,以為聶琦會勃然大怒,誰知他聽了後,再沒多言,轉身便離開了,古舊的房門在吱呀一聲後被緊緊關上,將落日餘暉都關在了門外。
第九章
當晚,小五來傳傅千裳覲見,說是皇上要為他餞行,請他移駕蘿月閣。
這是傅千裳第二次登蘿月閣,只是物是人非,心境早已不同,他來到頂層,但見頂樓窗欞大開,窗外蒼穹明月高掛,星斗燦爛,不遠處栽植的桂樹寒梅疏影橫斜,枝頭輕顫,幻若仙境。
白玉矮桌上擺放著各種佳肴美酒,聶琦只著了件便服,席地而坐,見他到來,拍拍旁邊的坐墊,示意他坐下。
內侍們都退了下去,只留二人在房裡,聶琦替傅千裳斟滿酒,和他幹了一杯,道:「這裡景色很美,我卻極少來,因為無人相陪。」
傅千裳沒吃晚飯,早已飢腸轆轆,見房裡就他們二人,便不顧什麼君臣之禮,拿起筷子便悶頭吃起來,心裡悻悻想:無人作陪?只要你一句話,相陪的女子只怕能排到城門口去,在這兒感嘆什麼?聶琦隨口閒聊了幾句,見傅千裳對美食的興趣很明顯遠遠大於他,不禁有些泄氣,終於忍不住轉到了正題,問:「可以不走嗎?」
傅千裳剛把美酒飲下,聽了這話,奇怪地轉頭看他。
聶琦看的卻是窗外明月,口中只道:「留下來,我封你為太醫院使,天下醫道,皆為你一人掌控,如何?」
院使為三品,也是太醫院最尊崇的官銜,那是多少御醫奮鬥了數十年,都望塵莫及的位子,現在卻這麼簡單的落在了自己頭上。
傅千裳拿過聶琦面前的酒壺,發現裡面早空了,看來自己沒來之前,他已喝了,不少酒,該是醉了,否則,以他的個性,不會徇私。
他索性把放在牆角的酒罈抱過來,替聶琦斟酒,笑道:「別說笑了,我可沒想當什麼院使。」
手腕被握住,聶琦急忙問:「你不滿意嗎?若你想入仕,也簡單,只要說一句我自會安排,或者……御前侍衛,你要是喜歡,我也應下……你醫武雙全,在民間只會明珠掩塵,不如留下來,一展抱負。」
只要是千裳提的要求,他都會應許,只求,他可以留下來,陪伴自己。
傅千裳看著聶琦,只覺今晚的他很奇怪,這不像平時那個儒雅穩重的人,黑瞳都沁著執著的光,定定看著他,讓他有一瞬間的猶豫。
沉吟半晌,突然笑了起來。
「你果然醉了,像我這種懶散慣了的人,怎麼可能入仕?更別說什麼御前侍衛了,這幾個月為了保護你,我差點兒把命送掉,我還想好好留著小命過日子呢,所以,皇上,高抬貴手,讓我走吧。」
聶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良久方緩緩道:「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千裳,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你看得上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