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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澄微微笑了一下,有些自得。

    他只把杜如花當成侍衛,竟忘了她也是個女人了,會臉紅的女人。

    用收付女人的方法收付女侍衛,看來同樣有效。

    看著軍士將火油澆在木柴之上,提了火把走近,司馬澄的笑容越發優雅,緩緩將摺扇舒開,舒適地倚在靠背上,似在火光中看到了葉翔黯然轉身,無奈離去。

    從什麼時候起,他是如此樂意看到葉翔的悲傷和失意?

    他笑著,卻連自己也失意起來。

    三人並轡高歌,縱馬而行的歲月,終究是一起不復返了吧?

    當日那縱情的歡笑中,到底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也許,不重要了吧?

    他抬頭望青山。

    青山隱隱,不見絲毫人蹤。幾處飛鳥翔集,正度著初夏食物豐盛氣候適宜的美好時光。

    司馬澄笑著,燙金的摺扇上,江山萬里,錦繡無邊,正在他的掌握之中。

    火,即將點起。

    而陣陣馬蹄的的,忽然響起,有人悽厲高叫:“皇上,皇上,江陽侯謀反,江陽侯謀反了!”

    摺扇猛地收起,力道猛了,碰著了白瓷鑲金絲茶盅,砰然落地,已碎成片片,茶水濺上了司馬澄的明黃袍角。

    暗中隱著的軍士迅速出現,但卻沒有出手,只跟在來人後匆匆趕過來。

    因為來的人,是統領三軍的太尉李天靖。

    他身後還跟著一人,拜過司馬澄,尚未及說話,已一眼看到了十字木架上的雲飛飛,立刻失聲驚叫。

    後面跟著的人,是雲飛飛的叔叔,雲聰。

    司馬澄將手輕輕一揚,杜如花立刻向點火的軍士示意,退了開去。

    “出了什麼事?說!”司馬澄將扇子放下,端起侍從匆忙重新沏來的茶,輕啜。

    他的手很穩,再沒有顫抖一下,仿佛方才的茶杯跌落,根本就與他無關。

    雲聰不敢再回頭看一眼自己的侄女,只趴在地上回稟:“江陽侯司馬震,聞得皇上離京,暗中調動兵馬,意圖趁機潛入京師,目前駐守京畿的八部原江陽侯人嗎,已有四部有異動。因雲家世代為將,各處將領相識頗多,便有人暗中煽動雲家策應。家父向來忠勇,設計套出江陽侯謀反之事,派微臣星夜趕來,啟稟皇上儘快準備應變!”

    司馬澄眉目不動,安然望著李天靖。

    江陽侯司馬震,正是與李天靖同掌北周兵權的寧王司馬震,論輩分,正是司馬澄的叔父。

    李天靖俯首道:“稟皇上,司馬震自從兵權被捋,心下不平,也是有的。若論謀反之事……老臣不敢亂說。只是小謝妃之事,恐怕……他的確會耿耿於懷。何況雲老將軍世代忠良,絕不會謊報軍情。”

    提起小謝妃,司馬澄一時微愕,低頭只是沉吟。

    而身畔知情人已經低下了頭,不敢則聲。

    司馬澄自從繼位之後,性情大變已是總所周知。他為長沙王時禮賢下士,溫厚謙恭,私生活也表現甚是檢點,除了正室賈妃,雖有幾個小妾,卻並不受寵,因此才能與白天曜、葉翔結交,被他們引為兄弟。

    但一旦成就大業,猙獰本性立刻顯現,也許是因為為王時太過克制,他的貪婪好色、荒yín無恥,勝過數朝來任何一位帝王。

    事後白天曜背地裡曾對葉翔評判過,說司馬澄“攻於心計,城府太深,正是楊廣第二也!”

    楊廣,正是歷史上的隋煬帝,他用偽善贏得了父母的心,順利擊敗太子楊勇,得踐大位,而後露出荒yín本性,連父親的愛妃一併收納己有,終於將父親辛苦打下的江山毀於一旦。

    而司馬澄更比楊廣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上位後最荒唐的一件事,是把姑母儀昌公主改作謝姓,充為自己的貴妃,又將其駙馬賜死,儀昌公主憤而自盡。其後不久,宮中又多了位謝姓妃子,司馬澄一般的萬分寵愛,也封為貴妃,待遇更勝原先的儀昌公主。宮人背地裡稱呼這位謝貴妃為小謝妃,不僅僅因為她姓謝德緣故,更為她的來歷荒唐,不下於儀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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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秘事(二)

    據說,這位小謝妃原是寧王司馬震手下亡將所遺孤女,由寧王視若親女,撫養長大。誰知此女天生麗質,媚顏無雙,年過半百的司馬震竟把持不住,將她納為側妃。兩年前,寧王正妃逝世,寧王便上了摺子,請求將謝女扶正。司馬澄准了,令他帶了謝妃進京謝恩,誰知一見之下便出了事。

    當晚,謝妃被留在宮中,說是給李皇后挽留下來。

    但這一留,謝妃再沒能回到寧王身邊。第二日,寧王被下旨,帶了大軍遠征南齊。如此一來,在寧王看來,謝妃只是給扣作了人質,畢竟以司馬澄的多疑,幾乎將北周三分之二的軍隊交給他,心下多少是不放心的。

    誰知,他出師不利歸來時,不但自己得罪,被捋去軍權王位,連謝妃也告知說已經病故。

    其實哪裡是病故,謝妃還是謝妃,只不過妃字前面多了個貴字。

    好端端的寧王妃,竟搖身一變,成了司馬澄的謝貴妃,賜居於朝華宮了。

    這件事,自然是司馬震的心病和羞辱,便是對司馬澄來說,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宮中大部分人都是心知肚明,卻不敢提起。但說出來的是李天靖,一時倒也無可如何了。

    如果說削爵捋權尚可忍耐,這奪妻之恨,卻是忍無可忍了。何況司馬震以軍功聞名,性情更是剛烈如火,眼內再揉不得半點沙子,只是久知司馬澄狠毒,故此只能伺機而動。如今司馬澄為對付葉翔親自領兵出宮,自然是久伺的機會。

    何況還有個白天曜。

    如果司馬澄知曉白天曜也有動作,或者他壓根兒就和白天曜暗中有牽連的話,更是不會錯失良機。

    那麼司馬澄的天下,不僅京城有險,連漠北邊境也必然危機重重。

    司馬澄不動聲色,卻已將摺扇放下,不斷旋轉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越旋越快,然後抬起頭,溫雅而笑:“雲愛卿一路辛苦了!等朕平了內亂,不會忘了論功行賞,厚加賞賜。”

    他又啜了口茶,慢慢說道:“雲貴人年輕不懂事,居然與叛逆結交,朕已略加懲戒,雲愛卿可將她帶回京雲,一路好好教導幾日,再送入宮中吧。——記住了,毫髮無損地送入皇宮,再不許有閃失潛逃之事!”

    雲聰連連應是,叩著首,不敢抬頭。

    司馬澄不再看他,也不再看高台上的雲飛飛,閒閒立起身來,道:“留三千人在此圍剿鐵血軍和開天盟叛逆,其餘人等,立刻隨朕回京!”

    他擺著寬袖,優雅踱步,依舊是斯文貴氣,氣定神閒,看不出絲毫的擔憂憤怒來。

    他是無道昏君,卻不是無能昏君。

    直到司馬澄帶人走遠了,雲聰才敢爬起來,帶了人到高台上解下雲飛飛。雲飛飛雲飛飛已經面色慘白,死若遊絲,再看不出一絲原來的嬌俏慡朗了。

    “死丫頭,論惹禍,雲家沒一個有你行!”雲聰咬牙切齒,卻不敢怠慢,急急要來取水了,又打聽附近郎中住處。

    料想不論是他父親雲淵,還是永熙帝司馬澄,都不會容許雲飛飛出事,憑他怎麼怨聲載道,腹誹不已,也得費心費力相救。

    灌了數口水下去,雲飛飛咳嗽連連,終於睜開了澀滯無神的眼睛,晃悠好久才辨識出照顧自己的人,原來是自己的叔父。

    雲聰看著雲飛飛有氣無力的模樣,心中直念佛,但願雲飛飛經此一難,能斂了性子,|爾說芭仕掄壇|從此乖乖做個三從四德的大家閨秀。

    誰知雲飛飛喘息良久,終於能說話時,開口便說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叔父,從此我什麼都不必怕了,必定連老天爺都會幫我。”

    雲聰險些暈倒,忽然想著,也許這死丫頭死了更好,不然早晚惹出塌天大禍來,禍害全家性命,禍害祖宗名聲。

    葉翔醒過來時,正好接到了司馬澄只留了三千人圍困棲鳳山,已親身帶了李天靖大軍返回京城的消息。

    “雲飛飛呢?”葉翔瞪住杜秋風,急問。

    “雲姑娘沒事,被一個文官帶走了。丁香姑娘說,那文官是雲姑娘的叔父雲聰。”

    葉翔吁了口氣,揉著自己兀自疼痛的太陽穴,輕輕道:“那就好,那就好。”初初甦醒時背心上泛起層層的冷汗,已經緊緊黏膩在衣衫上。

    “我說過,雲姑娘不會有事的。”白天曜淡淡而笑,分明的胸有成竹。

    葉翔站起身來,與白天曜對面而立,默默凝視著他,忽然一聲苦笑,已搖著頭,道:“白大哥,其實,你也的確適合坐司馬澄的位置。”

    司馬澄的位置,正是龍椅寶座。

    白天曜濃眉挑了一挑,沒有回答,只向葉翔微笑道:“想來,以杜先生的能力,帶了千餘鐵血軍和那許多開天盟弟兄,在這地形複雜的棲鳳山中與三千北周士兵周旋,應該問題不大吧?”

    葉翔慢慢將劍提起,反問:“你我二人直驅京城?相救飛飛?”

    白天曜微微一笑,又望向了紫蘿。

    紫蘿見葉翔醒來,心下放了心,正用只桃木梳子梳著她油亮的發。她顯然也是給人服侍慣了,梳頭的手勢很是生疏。

    丁香因她與葉翔走得近,滿心裡為自家小姐不平,憑他什麼公主千金,理都不理,更別說去幫她梳頭了。倒是啞婆走上前,手舞足蹈啞啞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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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回京(一)

    紫蘿再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好在幫她梳頭的姿勢倒還看得懂,嫣然一笑,將梳子遞給啞婆,讓她幫自己挽了個凌雲高髻,稍稍向一側偏了,用根松鼠八寶簪挽了,再在略偏處插一枝翠玉紫晶步搖,流蘇便從上晃悠悠垂下來,裝飾雖是簡潔,卻華貴嬌慵,而不失清新俏皮。

    “三哥哥,我這樣的裝束,好看麼?”紫蘿垂了寬大的雲紋水袖,側首望向葉翔。

    丁香哼了一聲,扭頭向大長:“大長,你有見過比我家小姐更漂亮的女孩子麼?”

    大長明知她對紫蘿有氣,哪裡敢說話,乾笑道:“你和你家小姐一樣漂亮。”

    丁香並不滿意,哼哼唧唧站在一旁,向紫蘿翻著白眼。

    紫蘿也不理,只是向著葉翔嬌媚而笑。

    當了眾人的面,葉翔自是尷尬,苦笑道:“自然是好看。只是這裡山野之地,風塵又大,恐怕衣著不易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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